灵墟学院的院务阁中,待阳澈离开后,张见渊才问凌懈尘:“凌先生,大家都知道薛姑娘和三少爷的关系,而且学院也没规定签字人非要证明如此浅显的关系,您为什么坚持要三少爷取婚契呢?他不是白跑一趟?”
“于别人来说,是白跑,”凌懈尘望着窗外,低沉开口,“于他来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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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张管学,”阳澈气喘吁吁返回灵墟学院的院务阁,又对张见渊道,“要不我先签字吧,婚契我没找到,不知道放哪儿了,过几天再给你。”
张见渊没吭声,转头看了一眼窗边的凌懈尘。
凌懈尘回身道:“若是如此,那你便不能签字。”
“不是,”阳澈不解,“凌先生,我和她的关系还用得着一张纸证明吗?全灵墟圣境哪人不知晓?”
“规矩便是规矩,”凌懈尘只道,说完又朝张见渊挥挥手,“见渊,把那邀请函放回去吧。”
“凌先生,”阳澈连忙道,“规矩是人定的,人是活的,规矩就不能活?此事事关重大,你在这事上卡我,怕不是公报私仇?”
“哦?”凌懈尘眼神微妙看着他,“何来公报私仇一说?” 阳澈看着他,哽住了。
张见渊已经趁两人对话间把邀请函放了回去。
“三少爷,规矩就是规矩,您还是遵守为好,别让我们作难。”张见渊又劝阳澈道。
阳澈盯着凌懈尘许久,始终气得一句话说不出,终于扭头离开院务阁。
他又走出灵墟学院,往东行几里,七扭八拐,终于来到一处无人闲逛的偏僻湖边。
这湖鲜有人逛,是因为里面总散发着腐烂的臭气。
此湖名叫容湖,名字不错,实际却是主岛上的人倾倒垃圾污秽之物的地方,这湖中只生长一种鱼,名叫吞灰鱼,是一种专门以污秽之物为食的灵鱼。
阳澈那天就是在这里把那婚契撕碎丢下去的。
按理说姻缘契的用料特殊,又有修士灵力加成,即便撕碎扔入湖中,也应该因修士之血得到庇护,免受那些吞灰鱼的啃噬,能保存长久一点。
应该是这样,他现在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要不然呢,他的婚契彻底飞了,薛纱纱执意要和离,断然不会再签一份婚契。
而且若是被薛纱纱知道婚契没了,她大可以说自己压根没成过亲,到时候可真难办了。
阳澈有点头疼,想了想,看着脚下那乌黑散发浊气的湖水,终是下了心思,深吸一口气,一跃跳入其中。
只是刚跳下去,他就差点窒息。
这湖里的水就跟八百年不洗脚的人泡过的洗脚水一样。
阳澈屏着呼吸,运出黑衣男人给他留的一点灵力,勉强能让自己在水下维持自由游动。
他强忍着被洗脚水包围的恶心,使劲往湖底深处游去,游了许久,他终于见到从湖底游上来的鱼了。
等等,那不是鱼。
阳澈看到湖底飞快浮上来的东西时,快速一闪身,回头看去,才发现那是一件别人不要丢进这里的脏褂子。
正庆幸躲过脏褂子,他刚一回头就又被另一件东西捂住了脸。
是一只鞋的鞋底。
阳澈连忙取开那恶臭的鞋底,又擦了把脸,继续向深处游去。
湖底突然开出一道金飒飒的光,那光里好像裹着无数碎片,朝湖面涌去。
阳澈来不及躲那些光里包裹着的东西,只得直直迎上去,这才发现,光里包裹着的是纸片,有的纸片上还写着几个字:借我抄抄。
阳澈:这是谁……作弊小抄也往这里面扔……算了,想想他还往里扔姻缘契呢。
躲过了一众七零八碎的日杂污秽物,阳澈终于游到湖底,等他站在湖底的软沙之上时,才发现自己正被一堆疯狂啃食那些肮脏垃圾的吞灰鱼包围了。
那些吞灰鱼以他为中心围圈吃着他身边的各种脏物,吃着吃着,吞灰鱼们的包围圈离他越来越近了。
渐渐地,有几只胆大的吞灰鱼已经一跃而上啃住他的衣袖。
阳澈:……这是把它也当成污秽垃圾了。
吞灰鱼们渐渐将他包围,阳澈本想省点体力从缝隙里钻出去,可惜那些圆脑袋胖肚子的大灰鱼一个个围他太紧,他不光出不去,还觉得它们身上的臭味儿让他窒息。
索性,阳澈手里攥出一点金光,和这些肥头大耳的臭鱼们打了起来。 他身上的灵力全来自前几天黑衣男人渡他的那些,只能紧省慢省着用,所以现在,光是对付这一堆鱼就耗他不少心力。
那些圆脑袋的胖吞灰鱼看起来笨拙,实际上胖得灵活,打起架来游刃有余,还能张开大嘴,亮出自己一排绞碎万物的利齿,杀伤力还是有的。
阳澈打得艰难,在一番胶着后,好歹把这些肥鱼们一个个撂翻,自己却也被它们咬出了满身的伤。
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找那些散落在偌大湖中一块块姻缘契碎片。
阳澈找了许久也见不到姻缘契碎片的踪影,越发担心这碎片们是不是都被那些吞灰鱼吃完了,但他又想起那姻缘契也算是上等物件,在吞灰鱼眼里也算是灵物,应当不会那么快被吃……
他正想着,忽然发现前方不知怎的,有一堆灰压压的吞灰鱼围在一处,簇拥着某只更大的吞灰鱼。
阳澈游近一看,那站在中间被围簇着的吞灰鱼,体型极为硕大,两只锋利獠牙露在嘴巴外面,看起来十分凶残。
这应当是这群吞灰鱼的首领了。
更重要的是,这位鱼首领的鱼鳍化作的手中拿着的那一片纸,那纸上的纹路,与姻缘契上的姻缘树花纹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