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澈没去扶阳岛,先找到几个修整房间修葺庭院的侍从泥瓦匠,带他们一并去了扶阳岛,让他们立刻动手把主房和偏房都收拾出来,再把外院规整一番。
“三少爷,”几个小侍站得离他十尺远,捂着鼻子问,“这外院我们要不请花族的人来好好规划精细一番,再做修整?”
“不用了,”阳澈忍着身上的臭味道,“你们做一些基本的修葺就可,其余不必管。”
“您确定不做点细修?这大好庭院,不做样式好整,白瞎了。”一个侍从道。
“这事我做不了主,等以后吧,你们先开工。”
阳澈说完,便马上去往扶阳岛北侧的一间小房,搬只木桶过来,扔掉外衣,钻进桶里从上到下浑身沐浴三遍,洗刷尽身上的污垢,这才罢休。
但他刚洗完第三遍身从木桶里出来时,低头闻了闻胳膊——还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难闻味儿。
他是刚才被那污秽的容湖腌入味了吗……
眼看着日薄西山,阳澈有点慌。
今晚他定是要变回孩童模样去找薛纱纱的,若是让她闻着自己身上这股味…… 阳澈不敢想,连忙抓了一件衣服先跑去仙凡界,闭眼在一家香铺里抓了一大箩筐香料香粉回来,把自己那个半人高的沐浴桶全加满香料,加到那些香料混合得让他自己都闻不下去的地步,这才一头扎进桶里的香水之中,把头都整个没入水中,憋着气。
他之前能在容湖腌出味儿,现在多腌一会儿这香水,肯定也能把自己腌出另一种味道。
阳澈忍着这桶里令人窒息的香,闭上眼一直静静泡着自己。
这时他才觉得,有时候这香味和臭味真有异曲同工之妙,香味多了,也挺窒息的。
他觉得自己这一天光忙着窒息了。
在那木桶里待了三个多时辰,都快泡脱皮了,阳澈才从桶里出来,这次再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儿,终于没了。
全是香味。
他松了一口气,又朝岛中央的主院走去,一进主院借着月光,便看到小侍们已经修葺好的整齐院落,树木绿草剪得规整,石案石凳也换了新的。
想起薛纱纱之前的话,他心里突然又起了愧疚。
他把一直晾在主院里的婚契碎片收进主房来,打算坐在灯下拼好以后再去找薛纱纱。
可他刚把那些碎片拿到烛光下,就僵住了。
之前他在湖里看见的那婚契碎片上的名字和被染红的姻缘树,经过这一会儿的风干,全都褪了颜色。
全部,褪了,颜色。
婚契上两个人的签名连带那原本被染红的姻缘树图案,全部消失了。
全部消失了……全消失了……
阳澈呆呆望着那一张张空白的姻缘契碎片,突然觉得脑海中像要爆开一般。
他狠狠砸了一下桌子,所以他之前沐什么该死的浴?!
好不容易按压下极其烦躁低落的心情,阳澈从扶阳岛出来时已是半夜,他叹了声气,又变回小孩模样,匆匆赶往之前和薛纱纱住的那间客栈。
姻缘契的事,看来他得另想办法了。
等到客栈已是午夜,他上楼走到客房门口时,才发现房里面依旧亮着烛光。
她还没睡?
一开门进来,他就见薛纱纱一人趴在桌案边,愣愣盯着桌上的一只烧鸡,发呆。
阳澈顿了一下,咳嗽几声。
薛纱纱像是被猛然被惊醒,一下子坐直身子,转头朝阳澈这边看来。
“阿星!”她连忙叫了一声,走上前去迎他,“你今日去哪儿了?怎的半夜才回来?”
“我……随便转转……”阳澈低声道。
“你饿不饿?”薛纱纱也知道他对自己有所保留,不强问,又指着桌上的烧鸡道,“吃烧鸡吗?有点凉了,我给你买的。”
“我不……”阳澈刚想说不,肚子就叫了起来。
他一天没吃东西了。
薛纱纱笑了笑,索性抱起他上了桌,道:“你快吃吧,这整只都是你的。” “那你呢?”阳澈问。
“我吃过啦,我买了两只鸡,一只我吃了,这是给你留的。”薛纱纱道。
阳澈又问:“真的……”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薛纱纱看着他忽然惊叫一声:“阿星!你脖子怎么了?”
紧接着薛纱纱已经翻开了他的衣裳领子往里看去,又是一惊:“天你身上怎么那么多伤?”
阳澈连忙护住自己的衣领,低声道:“都是皮外伤,也已经结痂了。”
这些都是今天跟那些吞灰鱼打斗留下的痕迹。
“你今天到底去哪儿了?”薛纱纱又担忧问他,“是不是又出去跟妖怪打架了?”
阳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抓起桌上那只烧鸡啃起来,堵住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