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铭仔细回想了当时商无岐将破冰药剂给他时说的药剂来历。
钟情山位于南区,距离他不算太远。
修为被压抑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锤炼自己的意志与速度。三年来他一直独居偏院,在山林异兽中挑战自己的极限,在烈日极寒中磨砺自己的意志。订婚后他依旧每日刻苦训练,对独立的渴望使他从无一刻松懈。所以翻山越岭对他倒不是难事。
叔婶平时并不管束他。上辈子是因为他被选中为少将的法定伴侣,他们才开始重视起他的政治价值。现在就算他消失几个月,估计也不会被人发现。
打定主意,卫铭便翻箱倒柜地找到自己那柄古朴长剑,将需要的物什塞入登山包,都收拾妥当了。又换上一套黑色武者劲装——他衣橱仅有的三套衣服都是黑色的,黑暗曾使他感到安全。当天便搭乘了一班往南区的磁悬列车,悄无声息地向钟情山进发。
七月的南区时风时雨,阴晴不定。昨日还是倾盆大雨,今日便是酷暑难熬。
钟情山崎岖难行,地处僻静,鲜少有人光临,这班三天一趟的列车也是入山的唯一交通工具。
列车内宽敞干净,设有不同级次的票位。在帝国,向导是没有财产继承权的。卫铭父母去世后,遗产都由叔叔一家继承,而叔叔则负有继续养育他直至成年婚配的责任。简而言之,卫铭如今囊中羞涩,便只能选择过道站票。
列车上很冷清,过道上只有几个大老爷们凑在一起唠嗑。
一般而言,柔弱的向导们很少单独出行,出行也不会选择人烟稀少的钟情山。所以,虽然卫铭眼下年纪小,身体还未长开,看着十分白皙干净,稚嫩青涩,但旁人只当他是个独自历练的小哨兵,不做他想。
这群人说着说着,眼睛却频频注视着抱臂靠在窗边的卫铭。就见这少年人身材高挑,背上背一把古朴长剑,一身窄袖束腰绑腿的黑色武者劲装,干净利落地塑出他那紧实平坦的腰腹,跟匀称修长的四肢,虽然让刘海遮住了一边脸,但那秀气挺直的鼻梁,形状优美颜色粉嫩的唇瓣,也足以让人浮想翩翩。
这幸好是个哨兵,要是个向导……珍贵稀少的向导也不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有几个哨兵想跟他搭话,但见他抱臂靠窗,垂眼敛目,洒然不群又冷峻漠然,心中便有些犯怯,竟不敢轻易冒犯。
列车在山峦间蜿蜒蛇行,转轴运作间传来细小“呲呲”声。
行至半路,又上来一群人。
这群人都身材高大,一身藏蓝色军装,腰束黑色武装带,军帽上镶嵌一枚耀眼的帝国军徽,肩上银章锃亮,脚上的黑色军靴都是上了马刺的,踩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嚓嚓”硬响,格外肃穆威严。
这群军人出现的突兀又来势汹汹,引得乘客们忍不住好奇打量。
正在闭目养神的卫铭冷不防被其中一个六芒星肩章的反光晃了眼睛。他眯眼望去,就看到一个高挑清瘦的年轻军官的背影。
这背影同样一身藏蓝色军装与黑色武装带,但袖口纹理显然更为严谨考究,肩上显眼的横杆与肩章揭晓了此人非比寻常的身份。
卫铭视线迟疑着往下移动,落在年轻军官左手拄着的手杖上。那是一根鼠灰色蔷薇纹银制手杖,它使人联想到十八世纪那阴雨绵绵的伦敦天气,也使卫铭彻底认出了年轻军官的身份。
在年轻军官敏感地侧过脸来之前,卫铭已经若无其事地移开眼。
直到这群人消失在过道拐角才缓缓呼出压在胸腔中的一口浊气。
居然是商无岐……
真是吓死人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也不知道商无岐到钟情山做什么。
算了,等他把该做的都做完了,再去“认识”对方吧!
列车很快到站。
卫铭背上登山包跟着人流下了车。远远的就看到商无岐一行人也走下来,钻进早已准备好的登山缆车。
卫铭转开脸,朝既定方向步行而去。
下午的山林笼罩在一片绚丽如锦缎的光线中,林叶间不时哗哗做响,是鸟群在枝杈间打闹追逐。 破冰药剂的原液产自一种叫无须草的植物,这东西长于深山密林,因为气味独特,很容易辨识。
无须草本身秉性温和,不具有攻击性。但这种植物浓郁的香味却是八节蠹虫的最爱。八节蠹虫是一种体型庞大,形似黑寡妇蜘蛛的变异毒虫,口器与唾液有剧毒。
八节蠹虫,对久居城市,很少涉足荒野的现代人类而言,还属于科普书中的传说。但于卫铭却算不上陌生。
上辈子,卫铭身为军部暗翼特战队队长,与高地山林,异兽毒虫的作战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仔细分辨着地形与气味,在山林中跳跃穿梭,直找到天色昏暗,地面霞光万丈,他才循着那股浓郁香味找到一处隐蔽在蓬勃枯草后的山穴。
面前是个幽深漆黑的钟乳石洞,石洞内空气是冰雪消融的冰凉凛冽,有巨大壮观的石笋跟千奇百怪的钟乳石群,湿漉漉的粗糙岩壁上晃动着月白色水光。
四周安静得诡异,只有“嘀嗒”“嘀嗒”的滴水声。
一株紫茄色无须草静静生长,临水照影。
卫铭抬眼往上望去,就看到一只浑身长满黑棕色绒毛的丑陋八脚怪虫趴伏在无须草头顶上方的岩石上。
那还在“嘀嗒”“嘀嗒”往下掉的水滴,正是它的涎水。
卫铭思忖目前自己还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幸好他还有丰富的经验加持。
八节蠹虫反应灵敏,性情急躁,对气味强烈和快速移动的事物尤其敏感。
卫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机械鸟,按下开关,朝上方的八节蠹虫狠狠掷去!
电动机械鸟在空中“嗡嗡”扇动羽翼,果然成功吸引住怪虫的注意。怪虫张开巨大口器,快速划动八只锋利的长腿,朝机械鸟爬去。
远远的长腿一勾划,机械鸟就被其腿上倒刺刺穿,“啪嗒”一下摔的粉碎。
就在这兔起鹘落之间,卫铭已经一把拽起无须草,用闪电速度飞也似的窜出山洞逃命去了。
八节蠹虫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黑色背影。发现自己被戏弄,怪虫举起钳子发出尖锐啸叫,随即疯了一般冲出钟乳石洞,朝小贼杀去。
第3章 另一种可能
雨后的森林中草木焕然一新,青绿逼眼,黑黄色土壤潮湿而柔软,晚风吹拂之间带来泥土的青草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