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掀动,一字未出。
“那是夜游的心,是夜游与我几十年的夫妻之情,是夜游两万年来对我的思念,不是你的……”
说话有时候是一门学问,同样一番话,说的时间不同,场景不同,带来的效果也不同。
念溟的情绪几经起落,此刻神色灰败,俨然输了。
他似乎想要笑,精致的五官纠结在一处,表情难堪,沙哑着嗓子道:“所以,你回到过去接近我,就是想要摧毁我的自我意识?让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碎片罢了?”
“是的,我明白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简小楼将自己的讥讽收敛的干干净净,平静的看着他,“但是念溟,我并没有欺骗你,我只是让你清醒的认识到这个事实而已。”
“事实?什么是事实?”
念溟笑了起来,眼睛渐渐湿润。倏然,他出手掐住她的脖子,眼白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处于歇斯底里的癫狂状态,“事实是我活了上万年,却只是别人的一部分!事实是我的人生,就是一个谎言,一场笑话!”
“别激动!”先紧张起来的是凤落。
禅灵子两指尖那颗佛珠光芒一闪,并没有出手。
简小楼被掐住脖子,双脚被迫离开地面。
念溟只是悲愤过度,猛然发泄,没有使用法力。
即使脸紫成了个茄子,简小楼毫发无损。
少顷,他缓缓放下她。
面如死灰的原地站了会儿,念溟转身走到楼梯口,慢慢上楼。
行到一半,去往二楼的转弯处,他停下脚步:“其实,我坚持我是个独立的个体,不肯接受融合,不愿意复活,也有一些田柠的缘故。我是独立的,田柠才是独立的,一但我变成了夜游,我明白,我对田柠的这点念想,比不上夜游对他妻女几近成魔的执念,我不存在了,那么田柠大概也不会存在了……”
砰。
一个瓶子从高空落下,碎裂开,飞溅出满地的纸鹤。
“她都不在乎,我又在乎什么。”
他哽咽着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上楼去了。
听着他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塔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简小楼胸中突起闷塞,眼睛一酸,眼泪险些流出来。
“走了师父。”她吸了口气,转身出塔。
“恩。”禅灵子将佛珠重新塞回珠串里去。
“放我出去透透气吧。”凤落跟在他们身后。
“你先在塔里待着。”简小楼扭头喝止他。
“我将碎片给你还不行吗。”凤落实在不想继续待在塔里了。
简小楼摇头:“不行,等夜游回来再说,我不放心你,万一你图谋不轨,我一人收拾不了。”
凤落瞪了瞪眼睛,摆摆手:“行吧行吧!随你高兴!”
他掉脸,也追着念溟上塔。
简小楼和禅灵子走出伏魔塔,塔门合拢,禅灵子按了按她的肩膀:“徒儿成长了不少。” “师父是指我嘴炮的能力?”简小楼打趣着笑了笑,随后神色黯然,“师父,我始终无法将念溟和战天翔看做夜游,因此我总觉得,无论是夜游也好,我也好,都很残忍。”
“为师却对夜游所有改观。”禅灵子撩开袍子,再次坐在塔门外的台阶上,瞧着是尘埃落定了,以防万一,他还得继续守着。
简小楼蹲在他旁边,偏头看着他。
禅灵子捻着佛珠道:“念溟这种本性恶劣,六亲不认的恶鬼,居然会对一个认识几日的姑娘念念不忘。他这匪夷所思的痴情,来源于夜游深重的执念。一段好的感情,是可以令自己成长的修行,为师相信,完整的那个夜游,是个修行中人……”
……
师徒俩坐在塔外聊天聊了数个时辰。
随后简小楼独自回住处了。
不是月圆之夜,一小点处于沉睡中没有醒来,阿贤蜷缩在打坐台上,也在呼呼大睡。
只有小黑老远感觉她回来了,飞了出来,围着她的头顶飞了一圈,再随着她进入禅房里,落在窗下悬挂着的一根木杆上。
简小楼探望过一小点和阿贤之后,坐在案台沉默了良久,看向小黑:“素和,我是不是太乐观了?融合成功的几率那么低,我竟从未担心过,觉着只需搞定了念溟,夜游一定可以复活。”
小黑没有说话,它对素和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
简小楼也没指望得到它什么回应,往椅子上一靠:“付出了太多心血,如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知道,这打击我受不受得起。”
说着,从储物戒取出一枚妖兽内丹来,扬手一扔。
小黑张口咬住,咕噜咽了下去。
*
两年多过去,拜师大典日益临近,战天翔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简小楼以为他是回来观礼的,他却带来一个好消息,所有遗失的小碎片,他都已经融合完成了。
本来单是路上就得耽搁许久,简小楼将“透”给了他,往来极为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