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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宇峥点点头,抬眼看了看那间画室的门板,半晌,走上前去,屈指敲了敲,声线平稳:仉司泽涵,开门。

一秒、两秒一门之隔的房间内鸦雀无声,对于刚才的这声,丝毫没有反应。

这秦佑之踉跄两步向前,刚想再去拍门,付宇峥微微侧头,伸出一只手来,掌心对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仉父仉母果然停住了脚步。

江河一脸火烧眉毛的窘态,小声提议:备用钥匙呢?要不咱们直接砸吧?

画室没有备用钥匙,这个房间小南一般不允许别人进来。仉墨文从口袋拿出手机,砸门不行,我看看找开锁公司吧

别。付宇峥冷淡的眉眼转回那扇紧闭的房门上,眼角微微眯起,犀利却凝重地眼光似乎穿透了挡在眼前的门板,直直落到此时可能蜷踞在房间一角的那个人身上。

此时他的情况应该很糟糕,或是情绪崩溃,或是混乱不堪,但是非常不合时宜,却又十分奇妙的是,此刻付宇峥脑海中竟然忽然闪现出前晚仉南同他告别时的那个笑容。

月色无边,他侧脸沐浴在伶仃而朦胧的月华中,笑着说:我不会放弃的。

我们也不会放弃你。

付宇峥沉吸一口气,又向前走了几步,似乎在无形中拉近了和门内人的空间距离,半晌,轻声说:开门,是我,陆语行。

瞬间入戏,毫不犹豫。

中午为什么没来找我吃午饭?我在办公室等了你半天。

等不到人,只好亲自上门了,怎么,昨晚刚说过的话,现在就

话音未落,众人猛然抬头。

吧嗒一声轻响,房门从内被推开。

过堂风趁隙而入,吹动眼前人额前汗湿的刘海,露出那双始终清明带笑、此时却混杂着迷茫混沌甚至无法完全聚焦的眼睛,付宇峥喉结微微滑动仉南慢慢抬起了头。

在他身后是满地凌乱雪白的画稿,像是分洒凌乱的洁白雪瓣,风一吹,四处浮动不定。

陆陆医生可能是长时间缺水的缘故,仉南的嗓音嘶哑不堪,他定定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付宇峥,失魂落魄道:我我画不出来了

小南!

哥们儿你怎么样?!

一旁的仉父仉母和江河见房门终于打开,心中巨石还未落地,就被仉南此时游魂一般的状态再次提到头顶,对着他疾奔而来,可就在仉墨文的手拉住他胳膊的前一秒,仉南轻轻侧身,忽然避开。

几个人脚步顿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而仉南此刻却像是一个于深山中冒失莽撞,跌跌拌拌误入光怪陆离的现实社会的小兽,对于周围的一切陌生且抗拒,充满了防备和警觉,唯独看向付宇峥的那双眼睛,带着惶恐而湿漉的信赖。

他再开口,却也只是说:我画不出来了为什么会这样我

没关系付宇峥垂在身侧的手暗握成拳,在无知无觉时放开,一点点,搭上他的肩头,别怕。

付宇峥掌心干燥而温暖,那温度透过肩头恤的布料,仿佛带着无法言说的魔力,在仉南心头搭建起一层透明却牢固的安全堡垒,慢慢将心底的恐慌、褶皱、巨大的无措和不安轻轻抚平。

仉南眼神晃了晃,而后终于卸下裹挟在周身的防御,就着那只手的力量,慢慢靠进了付宇峥怀里。

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不能画了?仉南将整张脸都埋在付宇峥肩窝处,黑色的衬衫领口下,很快泅湿一小片水渍,我不知道不记得那些画是我什么时候画出来的,画画时的感觉、记忆我全都想不起来了还有那半幅素描,拿着炭笔,我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为什么会这样

在仉南靠过来的那一瞬间,付宇峥的肩背有片刻的僵直,但可能是领口处的泪痕太过冰凉,又或许是什么别的无法在此时言说原因,他竟意外地没有躲开,听怀里的人断断续续的,极力克制着的哭腔尾音,过了好几秒,付宇峥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微微一动,而后慢慢地,环住了他清瘦的肩膀。 没关系,你你只是病了,不用怕

怀里的人陡然一震,仉南缓缓抬起头,迷茫且震惊地看向他:病了我?

是。付宇峥暗自舒了一口气,双手拢上他的双肩,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坚定,生了一点小病,没关系,会好的

司泽涵?付宇峥试探着喊了一声漫画主角的名字,只见仉南有片刻的怔忪,而后轻轻点了下头。

付宇峥悬着的一颗心逐渐归位:只是一点小病,不严重,但是会让你忘记一些事情,记混一些事情,但这都是暂时的,会好起来。

仉南眼尾有一丁点的绯红,印在白净的皮肤上,像是一抹朦胧的胭脂红:那我

要吃药,要去看医生,要接受治疗。付宇峥看着他眼角的那道红痕,在这一刻动作先于意识,竟然一抬手,用指腹揩去了他睫畔挂着的最后一颗泪珠,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你有父母,有朋友,还有很多惦念着你的人,所以你要有信心,好好治病,一定会好的。

仉南目光游弋渺远,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逐渐转化为某种更深刻、更摄人的情绪,他好看的唇形抿得极紧,在眼底未干而斑驳的水汽中,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人。

像是求证,更像是等待。

四目相对,付宇峥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我,也会陪着你。

第12章

周末清晨,阳光把整个城市叫醒,街边的商铺渐次营业,城市主干路上的车流却较工作日明显减少,忙碌了一周的人们大多还沉浸在各自的好梦中不愿醒来,肆意补眠,贪图着难得的惬意和放松好时光。

仉南身穿一条黑色棉质运动裤,浅灰色的运动短,脖子上挂着一副耳机,刚刚晨跑结束,鬓边的发丝还有些濡湿。

从小区小广场回到家中,他把从楼下早点铺打包回来的豆腐脑放进小餐厅,而后去浴室重新冲了个澡,才回到桌边,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上周他听从陆医生的建议,去医院做了一次系统全面的检查,做完了一整套林杰医生安排的测试分析表,开了药,又被陆医生送回家。

两人对于那天中午那个发生在特殊时刻,短暂而又寓意不明的拥抱都非常默契地没有再提,就连那次失败的夜晚表白,也一并封存进脑海最深处,仿佛回到了最初时的相处模式,但是画家素来心思细腻,对于微乎其微的情感变化都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能捕捉感知到很多普通人大多会忽略或者淡化的情绪波动仉南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微妙地感应到,他和陆医生之间,似乎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说不上是更亲近,毕竟陆语行那样的人,生来缺少与人亲密的这项技能,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确切形容,大概就是心照不宣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