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静默不语,安静地等待着仉墨文接下来会给出的态度和回应。
仉墨文用余光瞥了一眼已经将头转到一边,明显就在极力控制忍耐着情绪或许也可能是眼泪的儿子,再次心塞地叹了口气。
确实是没出息啊。
而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两个人明明是意外邂逅,但是缘分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这样离奇荒诞的故事开端,竟然也能衍生出一段相知相爱的结局。
在场四个人,说来还是秦佑之心思最为细腻,即便付宇峥此刻表现的再镇定沉稳,但始终绷紧的双肩还是出卖了那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和不安,秦佑之笑着上前一步,拍了拍自家老公的胳膊,低声提醒:说句话啊。
仉墨文如梦初醒,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对付宇峥道:仉南从小调皮,性子散漫惯了,以后要是作妖出格了,你就收拾他,下手不用留情。
付宇峥微怔,明白过来后,肩背瞬间松弛下来,看了看同样愣怔的仉南,笑着点头答应:行,您这话,我记着了。
这就算是过关了。
虽然本来计划好的晚饭泡汤了,但好在最后皆大欢喜,秦佑之想了想,还是说:等过几天,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和南南一起来家里,尝尝阿姨的手艺?
付宇峥说:应该的,我一定。
说完想起什么,回到卧室,将那两份礼物从房间拿了出来,分别交到仉墨文和秦佑之手上,说:本来应该我带着礼物登门拜访,这次失礼了,但是这个您二位还是收下,一点心意而已,不贵重谢谢您二位相信我,您儿子从今天开始,我就接手了。
付宇峥说话做事向来严谨,而今天见家长这件事,可能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疏漏,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落落大方,就连要喧宾夺主接手人家儿子这种事,说出来也是语调款款,丝毫不显扭捏局促。
就是不知道一套尚品笔砚换出那么大一个儿子的仉教授此时作何心理。
酸楚吧。
又没辙。
见面礼也收下了,仉墨文只好收拾好心里那点儿大不由爹的惆怅,说: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了。想了想,又道,既然南南也清醒了,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谁料,话音未落,仉南率先出声抗议:我不。
付宇峥拒绝的话霎时停在嘴边,薄唇慢慢抿住,将那一丝笑意遮掩。
仉墨文转向仉南,震惊道:你不?
啊仉南也觉得自己这个表态有些过于急切,缓了缓,开始欲盖弥彰:我那什么,脚腕扭伤了,不方便。
仉墨文:比你赖在付医生家里,事事需要人家照顾还不方便?
仉南:他没事。
付宇峥:应该的。
仉墨文:
呃秦佑之瞧了一眼自己老公青白不定的脸色,试探问:伤得严重吗?这几天我公司没什么事,可以在家照顾你。
仉南摆摆手:谁都不用,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仉墨文顿时抓住重点:那你回自己家照顾。
仉南立刻往沙发背上一仰:啊,我废了。
仉墨文: 气死我得了你。
付宇峥嘴边的笑意已经快要收不住,此时倒打起了圆场:没关系,我这段时间手术和值班都不多,仉南在我这也是住惯了的,您二位放心吧,况且他伤得不严重,等过两天彻底好了,我再把人给您送回去。
这两人,一个明耍无赖一个暗中帮衬,仉教授只觉得血压有点高,最后也只能痛心疾首地剜了仉南一眼,带着自己媳妇儿打道回府。
付宇峥送他们出门下楼,走到门口,仉南忽然喊了一声:爸!
仉教授余怒未消,回身:干什么!
仉南不自在地别开眼睛,轻咳一声,轻声道:那个,谢谢啊,还有我妈。
秦佑之挽着仉墨文手臂,见他那副小媳妇儿样儿,没忍住,很温柔地笑出声来。
仉墨文心中微动,却冷哼一声,威严道:还有事吗?
仉南:还有。
仉墨文:说。
有时间能不能把我画板送过来啊?
仉墨文:
你还打算长住呗!
付宇峥眼中始终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此刻适时道:不用麻烦,等明天下班我去帮他拿,您别折腾了。
仉墨文:
算了,爹累了,你们随意吧。
三人下楼,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仉南重重喘了口气,而后整个人像是卸掉了全身力气,一个仰面,直直栽进沙发中。
惊心动魄啊。
不管是先前发生的错乱和意外,还是付宇峥刚才那几句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重若千钧的话,此刻终于后知后觉地在他心中掀起滔天波澜。
他喊了他南南。
他说他接手他。
他对父母承诺。
仉南一只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闭着眼睛依旧觉得有些晕眩。
嗯,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爱情吧,真的很上头。
不多时,开门声再度传来,仉南听见付宇峥在玄关处换了鞋,慢慢走过来的脚步声,却保持着原状趟着,没动,也不起来。
人走到沙发边上,半阖的眼睛瞄到那道高大的身影,不知为何,仉南竟然在这时萌生出了一种类似于难为情的情绪来。
他佯装平静,手背遮住半张脸,问:走了啊?
嗯。付宇峥应了一声,隔两秒,又看着沙发身挺尸装死的人低声道:起来,躲没用。
仉南:? 他慢慢放下手臂,眨眨眼,颇为无辜地问:我躲什么了?
付宇峥慢慢俯身,一条胳膊撑住沙发靠背,与躺着的人面隔相距不过咫尺,呼吸可闻:这次给我人设挺别致,刚才入戏也深,这么真情实感的?
他存在感太强,尤其是这种整个人居高临下地压过来的时候,仉南只觉得自己像是困陷于佛祖掌中的大圣,逃无可逃,无处可避。
他稳着越跳越快的心脏,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番,望着那双黑沉深邃的瞳孔,胡乱喃喃道:大概是爱别离,恨长久?
付宇峥静静注视着他,直到眼睁睁地看着仉南脖颈和侧脸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才轻笑一声,直起上身,径自走向厨房:时间不早了,晚饭简单吃点吧。
仉南:???
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