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爷便是不再说。
待清明那一日,沈老爷子沈老安人按照往日的时辰带上祭祀品,儿孙也都在了,清明节县学也都是放假的,谁都要回去祭祖。
往年的时候,沈大爷一家总是会比他们先到,在那儿等他们的祭祀品,好似怕他们抢了先祖宗就不照顾了,可今年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一家人有些奇怪,摆好祭品,又是等了一会儿,沈老安人琢磨他们这又是要出什么苗头,且刚要让大孙儿去瞧瞧,便是沈大爷的二儿子一家来了。
自分家以后,沈大爷的二儿子沈振河一家过得还算不错,夫妻都是勤快人,沈振河在印刷坊里做活,大儿子在造纸坊里,当初那被污蔑偷糖吃的五囡也大了,针线活好在印刷坊里装订书本。一家人都不是爱耍滑头的,沈大颇为照顾他们。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这一房就被其他三房给孤立了。
沈老爷子便问沈振河他们怎么还不来。
沈振河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阿耶姆妈说还没有准备好,让小叔你们先祭拜,他们过会儿就来。”
沈老爷子还想说什么,沈老安人拉了拉他,“那咱们家先祭拜吧。”
沈老安人可不想管他们的那点小心思,花样可真多,且也不管,沈老安人就拉着沈老爷子先祭拜,再是沈大沈二沈三夫妇,沈振河一家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
沈老爷子瞥见,心理叹息,这个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便道:“振河,奈们也一起拜吧。” 沈振河犹豫了一下:“我们还是等阿耶他们吧……”
“难道你就这样干站着,拜一拜吧,往日也都是一块儿的。”沈老安人也不为难老实人。
沈振河夫妇也就跟着跪拜了一下,接下来便是孩子,沈振河的儿子比沈兴志大,沈大让他那边先拜,沈振河涨红了脸推辞。
沈老安人便说:“咱们家不在意这些东西,谁先拜不一样呢,本来就是按个长幼的。谁家的好事儿都是拜祖先拜出来的?还不是要自个儿争气,勤快些努力些,日子不会差的。”
老安人这话亦是想告诉沈振河这一家子,只要踏踏实实地勤恳过日子,不会差的,沈老爷子沈老安人可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嘛。她瞧着这一家子也就像当初刚分了家的他们,也是可怜,便是提点几句。
沈振河和妻子王氏认真地点点头,内心亦是受了些鼓舞。
蜜娘是女儿中最小的,等前头拜完,最后才是她,这墓碑都在荒郊野岭,杂石子多,她且个不流行,就被那石子绊得踉跄冲上前。
好在那五囡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且不叫她在祖宗面前摔过去哩!
蜜娘捂着心口子,也是心慌的。
江氏嗔道:“走路也不走稳点,还好五囡姐扶住奈,否来摔奈祖宗面前。”
一伙人都笑了起来,蜜娘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朝着扶着她的五囡说道:“谢谢五囡姐。”
五囡红了脸,松开手,退到一边:“没事。”
蜜娘便是不敢大意了,老老实实地给祖宗磕了几个响头,再起来。一家人打算收拾收拾就走了,这边是沈氏一族的墓地,不少人家也都已经祭拜了好,纷纷打招呼。
这时沈大爷一家其他三房才赶到,手里拎了祭品,沈老安人瞥一眼,未说话。
沈老婆子定是不会去低下脸来解释的,沈大爷舔着脸:“奈们拜好了啊,今年个我们家自己做了点祭品,总是你们家做不好意思的。”
沈老安人都懒得翻白眼了,要是你们家想做那就早点说呗,等到他们拜好了过来了,“把祭品都收拾收拾,腾出位子给奈们大爸他们,大哥,我们已经拜好了,你们自便吧。”
他们那些个小心思谁猜不出来呢,也只不过一直不想同他们计较,可这人也是有脾气的,那儿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提东西过来的婆子小厮们就开始麻利地收拾起来,都是经过训练的,没一会儿就好了。
沈大爷一家傻了眼,可又说不出想将祭品留下来的话,原先这些祭品祭拜完之后,都会两家人家分一分,甚至有时候还是沈大爷家拿大头。如今沈老安人直接翻脸把祭品拿走了,原先靠着这些还能吃上个几天哩!
一家人拿了祭品扬长而去,沈振河一家虽是祭拜完了,可他们也不知是当走还是不当走。
沈老婆子憋着气,便是冲着他们发去了:“奈们跟着他们去啊,认他们做爹做娘去,跟着他们一块儿拜,祖宗保佑死奈!吃里扒外的东西精。”
沈振河、王氏低着头不说话,沈振河的长子想反驳,五囡红着眼睛拉住他,不教他讲话。
沈老安人回到家里头便道:“日后这祭祀就分开吧,他们可不领咱们的情,就是可怜了振河一家子。这祭品分一些给振河家吧。”
沈老安人亦是不知者一分就是给沈振河家惹了大麻烦。
清明过后,大房便是要搬到新宅子里去,陆陆续续地家当都一点点地搬进去,冬至却是不满意自己的新屋子,因为黄氏根本没有按照她的想法来给她布置,床不是她想要的样式,什么都不是她说的模样。
按黄氏的话:“还是小孩子哩怎么得这么多花样!”
冬至掘了撅嘴,虽是不喜欢,可好歹也是新家,总比如今这个屋子好。便是询问黄氏有没有给她买水银镜。
黄氏本就是敷衍她的,怎么得会给她真的买那么贵的镜子,想着过一段时间应该就是会忘记了,可冬至偏偏就是上了心,缠着黄氏一直问。
黄氏也是被问得烦了,道:“哪儿给奈找水银镜去,那么贵,咱们家怎么买得起!这么多钱买面镜子阿有脑子的!”
冬至这些日子本就积攒了不少委屈,听得她这般说,便知她定是不愿给她买水银镜,生气地推开她:“奈骗我!奈说过要给我买的!奈总是骗我,我不要搬过去了!我不要那个房间!”
黄氏如今可不愿哄她,只觉这孩子年岁越大越是不懂事儿,火冒三丈:“奈不愿住就一个人住这儿!我们都住那儿!奈这么不懂事,要这要那儿的!” 冬至落下泪来,泪眼朦胧地控诉道:“奈啥都不给我,我要水银镜奈说给我找的!呜呜呜,我不要那样的屋子,我就要像蜜娘那样的,我要单独放衣服的屋子,不要那样的柜子!”
“奈还挑三拣四!我们家哪里能和奈三叔家比,奈和蜜娘比,也要有那样一个爹。奈屋子就这么点大小,奈看看村里头还有谁家姑娘像奈一样,吃得好穿的好还挑三拣四!”
“是奈一直拿我和蜜娘比的,现在怎么就又不能比了!奈不是一直要我和蜜娘比吗?”冬至一股脑把那枕头被子扔地上,瞪着眼睛看着黄氏。
黄氏气得咋呼咋呼,扬起手就要来打她,冬至伏在床上哭:“呜呜呜,三婶从来不会打蜜娘的,蜜娘说啥三叔就给她弄来,我就是不要那样的床,不要那样的梳妆柜,奈什么都不听我的,呜呜呜……”
屋子外头的人也都听得里头的动静,全都钻进来。
沈大抱起地上的被子:“怎么了?不是收拾东西吗?”
黄氏没好气地说:“诺,还不是奈闺女,嫌自己那新屋子这不好那不好的,不肯搬了!”
冬至激动地说:“是奈骗人!我说要蜜娘那样的梳妆柜,要专门放衣服的地方,要挂起来的柜子!奈什么都不给我!我不要那个样子,呜呜呜……”
沈老安人皱着眉头:“孩子要奈当时就应该说啊,她都和奈说了,这事儿又不是多难的事儿,现在都打好了,孩子就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