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人家做工匠头头,你还在这儿造屋子呢!傻小子,亲戚出息只能捎带你一份,你出息才是正经事。”年纪最大的汉子摇着头,寓意深重地说道。
“酸梅汤来了酸梅汤来喽,大人买了酸梅汤,大家休息休息,喝点酸梅汤!”那头喊道,阴凉地下面的人屁股刚抬起几分,抬眼望去是修路那边的人,又失望地坐回去。
一人嘀咕:“那头天天喝这个吃那个的,那大人也不怕被吃穷!”
下午天气热,都是做一会儿休息一会儿的,驿站和集市如今还在打地基,工程量大,人也多,修路那边,人少,却是待遇好的很,天天吃西瓜,喝冰水,看得一道人羡慕得紧。
那头每日开心地跟过节似的,谁让那边的大人好。
沈兴淮也喝了一碗酸梅汤,身子里的热意降了降,看工人们都过来喝酸梅汤了,他到路边去检验一番,如今刚把地面给压平整,在铺砂石,水泥不能同土直接接触,需要铺一层砂石,在浇水泥。
沈兴淮摸了摸砂石,这些砂石已经被晒得很烫了。
李壮跟在他身后,紧张地问道:“大人可有什么不对?”
沈兴淮回头笑了笑:“无事,我就看一看。”
李强正张望着,看到李壮,指着那边同身旁人说道:“看到没,那就是我表叔,每天都和官人们说话,可厉害了哩!”
“诶那个大人我听说是上一任探花郎,办京报的沈大人,何必呢,不好好在屋里头坐,我瞧他日日到这里来风吹日晒的。”
“可不,看着和咱们穿的也没多大区别。”说罢,看了看自己的灰扑扑的衣裳。
旁人便是嘲笑道:“人家那是丝绸的,且不过瞧着一样,你就真当一样哩?”
沈兴淮不热吗?他抹了一把汗,遮罩着眼睛抬头看了看,虽然很热,肯定是没有现代城市那么热的,现代虽有空调,可是也有尾气排放、钢筋水泥建筑,古代也热,除去中午到下午那一段时间,还是可以接受的。
路段不长,如今已经在铺砂砾石了,如果快的话,十天左右就能完成了。
沈兴淮稍微撩了撩袖子,手上可里头的色差让他笑了笑。
古代没有压路机,只能用大一点的木轴,人推着把砂砾石给铺平,热河路不长,但元武帝瞧着既是要建水泥路,何不把城门的路也一并建了,城门通往热河路的泥路也加上,长了一些,但在沈兴淮看来,还没后世的一条大马路长,宽度也就是那样。
这大概是世界上第一条水泥路,沈兴淮也并非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只能通过后世看到的一些,没建过路,总看过人家造路。
旁人比他更不懂,他只能日日监工。
陈令茹望着亦是心疼,当真是理解去年蜜娘的心境,他脸脖子、手和身上就像是两个人的,辰哥儿看着他爹都知道黑了,沈兴淮换了家里头的衣裳,露出来一些皮肤。
辰哥儿坐在他身上,笑着喊着:“驾,驾……”
他虽才一岁多,分量可不轻,沈兴淮稳住他的小胖身子,同他玩闹。
忽的,辰哥儿趴下来,盯着沈兴淮的脖子看,指了指胸上,又指了指脖子,“爹,爹,黑黑。”
沈兴淮笑着坐起身,把他举起来,狠狠地亲了两口,辰哥儿咯咯直笑。
江垣得元武帝诏令,训练禁卫军,主要是挑选精兵,训练弓弩射击,有时候要到军营,夜里头赶回来已经夜深了,蜜娘有时候都不忍他这般憔悴,劝他睡在军营里,他始终放心不下,家中人少,只有他一个壮丁,老的老小的小。
此时当真有些懊恼家中人太少,清净是清净,可不安心当真也是不安心的。
望着那小团子,还在那儿吭哧吭哧地啃手,叹息一声,捏了捏他肉滚滚的小胖脚,还是得快点长大才好。
团哥儿以为他爹在同他玩闹,开心地蹬着脚丫子,咧着嘴儿笑,啊啊地叫。
江垣同他玩了一会儿,蜜娘抱着账本子进来,见着他们父子两,眉头一松,笑着坐到塌上。
团哥儿见到娘就不要爹了,扭着身子要过去,江垣不让他,他瘪了瘪嘴,脚用力蹬他,江垣笑着拍了拍他的屁股,任由他过去,道:“这小子,要是不称他心意了,闹得你不行。” 蜜娘接过他,团哥儿趴在她身上,要好的不行,头钻她肩窝子里头,时不时探出脑袋看他老子,示威一般。
蜜娘是看不到,江垣看得真切,暗骂一句臭小子,暗暗地想,还是生个闺女好。
蜜娘摸了摸团哥儿的小光头,道:“也不知怎么的,福州那边从上上个月开始就没得钱银进账了。”
江垣也坐起身子,面色有些凝重:“福州那边传消息给我,说是航线被阻,应是在海峡那边,似是来了夷人,不少商船都被关押了,损失不少,圣上也才收到消息。”
蜜娘抽气,联想到最近江垣训兵,道:“那可是要用兵?”
江垣亦是不知会如何,“暂且还不会,已经找人去谈判了。前朝皇太祖最在意那台湾岛,去世前留下的遗憾便是万不可丢台湾。今上也做不得这个千古罪人。”
蜜娘不担忧旁的,就是担忧他是否也会出征,忙是问道:“若是出征,你可会随军?”
江垣摇头,目光落在她和团哥儿身上,年轻时梦想着上场杀敌,有了妻儿,当真是比以往贪生怕死许多。温柔乡是英雄冢,成了世人的英雄,可妻儿该如何,能回来,功名加身。去世了,却是徒留他们痛苦。
江垣道:“我如今不是武将,应该不会的。”
蜜娘心中陡然一松。
他是不会,可怀远侯和江圭会,怀远侯频频入宫,江垣加深了自己的猜想,有战争,就是怀远侯府的契机,怀远侯府无法拒绝,以战功发家,历代从军,没有人比怀远侯更适合。
京中人亦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即便怀远侯府还未出孝,也纷纷攀关系。
沈兴淮还是在默默地建造水泥路,铺好砂砾石,就可以浇水泥了,他在水泥里加了些骨料,砂石之类的,增加硬度,比不上后世的混凝土,但比如今水泥的硬度一定是强一点的。一边浇一边洒水,如今天气热,实在不是造路的好时候,容易干裂。
不过速度也很快,浇水泥就用了两日,沈兴淮在两边还留了空档,打算载种灌木做自然隔离待,行人的路就用石板。
薄一下的石砖,四周再磨得平整一些,都弄成正方形的,用水泥给它铺上去,亦是平整很多。
两边差不多同时进行,七月底就路就成了,那灰扑扑的路,虽是简陋沈兴淮看着却是亲切不已。他用石膏线滑了分道,用箭头标识。
元武帝和郑尚书一道来视察,从路的这头走到那头,再走回来,沈兴淮默默跟随其后。
元武帝问及两旁的灌木,沈兴淮道:“此道已甚是宽敞了,马车无需再挤占行人道,便是做此隔离,谨防马车撞上行人。”
元武帝笑而颔首:“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