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瓷边讲着电话,边从窗外望出去。视线被割成不够宽敞的一块长方形,除了半映着灯光半影在黑暗里的小区树木植物,什么也没有。
看不见具体在吵什么。
她很快打完电话。
挂断后,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关上书房门前,顾青瓷转头站定,又长久地望了眼墙壁上挂着的相框。
星辰无言,璀璨烂漫。
她的整间房子只有这一个地方是挂着装饰的。
装饰品,这种物品适合放在安宁而稳定的居住地方,顾青瓷以前不觉得自己需要这种东西。
傅景说她是收纳大师。
因为家里空荡荡的。
其实这么多年走南闯北,顾青瓷一个人住过许多不同的房子,陋巷的筒子楼、老街骑楼、精致公寓做过一份又一份不断变化的工作。
她后来买过很多房产。没有别墅,因为作为投资来说性价比低。
顾青瓷在几个大城市都有住宅,大大小小的,各种景观楼盘,却实在没有哪套房子能被称之为家。
在那场大火后,她的生活仿佛是一场漫长的终身流浪。
暂住的地方不必有装饰物品。
顾青瓷原本,是一个从来不会在墙上挂画框的人。
傅景拖着行李箱去学校,给秦子衿打电话,让她□□出来陪自己吃饭聊天。埋头吃掉半碗加了很多麻辣的牛腩米线填饱肚子。
她抬头吸了吸鼻子,找餐巾纸。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话啊。秦子衿眼巴巴地看着她,问你大半天了,怎么什么也不说。
傅景: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实在觉得丢脸,而且也没有什么办法。
秦子衿顿时记起她上次的说辞,唇角抿住了笑,故意惊讶地问:你也是想去植发钱不够吗?
傅景撇嘴,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是
她抬手按住腹部。
其实是一个很能吃辣的人,只是因为胃病,总是尽量避开这些刺激。
又麻又辣又烫的食物,刚才大口吃着的时候很爽,现在放下碗,胃就开始痛了。慢慢喉咙里也变得火辣辣的。
傅景手在桌子底下不动声色不动声色地按住胃。
轻声说:顾青瓷是我的亲戚阿姨,她是我大伯母的妹妹。
秦子衿:
她哑着嗓子,边喝着水边把今天饭局上才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地告诉秦子衿。说完,杯子里的水也喝光了。 秦子衿不禁露出晴天霹雳的表情。
她在脑海里把关系捋清楚后,大半天才说了句:呵呵没事的,反正你们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傅景盯着她,目光迟钝地说:可她比我大九岁啊。
秦子衿闻言困惑:这个难道是你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吗?
我以前不知道她是我的亲戚长辈!
傅景有点崩溃地趴在桌上,她把脸埋在胳膊弯处,借着胃疼低低哭了出来,声音破碎地说:
呜呜呜呜她没准还帮我换过尿布
秦子衿:噗嗤。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温柔而耐心地安慰朋友。
可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只能勉强地侧过脸,还是笑到肩膀止不住颤抖。
过了大半天,秦子衿才抬手拍拍傅景的后背,语气严肃地说:你别想点乱七八糟的事情!
傅景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抬脸抽泣着,擦掉眼泪,看清楚来电显示的号码。
收声接电话:喂?妈妈。
嗳,宝贝
电话那头,乔婉婷话顿了几秒才继续说:是这样的,妈妈现在有件事情想让你帮个忙。
傅景疑惑地应了声:你说吧。
刚才顾青瓷跟妈妈谈了点事情,又讲到风水的问题,我们聊得还蛮投机的她说有个位置能旺她现在的生意,可惜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妈妈立刻想起你在外面自己租的那套房子,不就正好在那个位置上
风水旺财运?傅景听得直拧眉。
顾青瓷只是偶尔会看佛经,从来不信鬼神玄学。这是她自己说过的话。
乔婉婷对这说法倒没觉得不可思议。
生意人多少容易有点迷信,她现在自己住着的房子也是经过风水先生观测推荐,说是运势好才买下来的。
傅景一直默默听她说完,才开口问:妈妈,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搬走,把房子让给她住?
你不用搬走的,宝贝,乔婉婷忙说,她只是暂住一段时间,你去给她整理出来一个房间就行了。
所以你是已经答应了?你答应下来前,不应该先问问我的意见吗?
我现在不就来问你吗。
傅景:那我不答应。
你这小孩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总跟我唱反调?只是叫你让一个房间出来,给人家住一段时间,你要不情愿跟别人住,还可以住回家来,难道妈妈还能让你睡大街上吗
傅景打断她:知道了,我会搬走的!
话落,直接挂电话。 秦子衿担忧地问:你妈妈是说什么了吗?
傅景心里快气死了,眼眶泛着泪光。
她死死地按住胃,深呼吸半晌,才对秦子衿笑了下说:也没什么事,我先回家了啊。
这就要把她赶出去吗?
走在街头,傅景紧攥着行李箱,烦躁得不行,却也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反正这套房子的租金也是用妈妈的钱付的。
她有权利拿去招待客户。
而且跟妈妈吵架从来不会有任何结果。
乔婉婷虽然在生意场上是擅长倾听的人,回到家却没有耐心去听女儿的话,她很爱傅景,所以会把很多好的东西都捧给她不管她想不想要。
因为有一个爱字在,就不需要倾听了。
从来如此。
傅景拖着行李箱,出门打了辆车回家。
在门口遇见早就等着的顾青瓷。
傅景一言不发地打开门,换好鞋进去。
她快速把自己的房门锁上,然后当着顾青瓷的面,从卡包里把防盗门的钥匙摘下,又找出备用钥匙,一并递给顾青瓷说:给你,祝您住得愉快。
女孩子过分平淡的语气,竟然也有几分冰凉凉的冷漠感。
顾青瓷没有伸手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