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送走张宏祖的第二天,庞昱就找上了韩琦的大帐。
彼时韩琦正和几名心腹开作战会议,毕竟辽人还陈兵边境,不知道他们下一步想怎么做,他们必须有备无患。
见到来人是庞昱时,韩琦其实心里有几分不喜的。
朝廷官员遭人刺杀,凶手还是他们带来的人,论理和他韩琦没有任何关系,可偏偏这些人都在他的保护下,至少他的兵在凶手逃跑时没有发现,所以他身上也有一部分责任,而连日来都搜索不到那名凶手,让他大将军的威名有点挂不住了,朝廷来的那些官员又对他有些埋怨,这些韩琦都不能当做看不到。 遇事就把责任推给别人,平日里又狗眼看人低,韩琦能对那些朝中来人有好脸色就怪了。
而且安乐侯年少不知事,非要强调有两名刺客,平白增添众人的担忧,对案情没有半点好处。
所以在看到庞昱后,韩琦只是掀了掀眼皮:“安乐侯所谓何事?若不是什么要紧事,还请安乐侯不要随意接近大帐,若有军情泄露,论罪可不是打打板子就能过去的。”
“我自然是有要事来见将军,还请将军屏退旁人。”庞昱说。
韩琦皱了皱眉:“有话何不当着大家的面说?”
“此乃机要之事,只能对将军说。”庞昱八风不动地回答。
韩琦心中更加恼怒,但碍于对方身上有爵位,又是庞太师之子,只好耐下性子遣走了其他人,又对庞昱身边的白玉堂瞪了一眼,怒极反笑:“安乐侯说有要事对本将军说,我遣退了所有人,安乐侯身边的这个怎么不遣退?”
“他是我的朋友,并非旁人。”庞昱简单解释,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韩琦周旋,直接道:“将军先别生气,等你看过我带来的东西后再气不迟。”
韩琦冷哼,脸色不好,却仍给了侯爷一个面子,“这是什么?”
庞昱递上一个不起眼的包裹,缓缓展开,里面是染血的剑,还有一件沾了血的外袍。另有几封书信,是模仿张宏祖的字迹给秦鹏年写的,大意是未来女婿答应会做到什么什么事,请老丈人把女儿许配给他的恳切之词。
“这……这些是?”韩琦皱了皱眉,他自然不会看不出这些是张宏祖的罪证,但那把凶器他已经让人严加看管了,如果庞昱要拿走,看守的人也会知会他一声的。“安乐侯这是何意?”
“这些东西,并非出自军营,而是从蓟州县内的府衙搜出来的。”庞昱看了一眼韩将军的表情,又说,“更匪夷所思的是,那县令的大牢里竟关着咱们遍寻不着的张宏祖,还打算隔天就秘密将其斩首。”
“这……?!”韩琦再蠢,也明白过来,一个县令绝对没有这般擅作主张的胆子,而且一个逃犯也不可能将他杀人的证据都带在身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是杀人犯吗?
这时,一旁的白玉堂懒洋洋地开口道:“剑确实是杀人的剑,剑上的血也应该是秦鹏年的,只因制式相同,我们以为只有一把剑,其实是两把。若大人不信,可遣人去查一查,看看那把凶器还在不在账内。”
不用去查,韩琦也知道是在的,他对秦鹏年的死也是耿耿于怀,所有的证据都保存得好好的,除了秦鹏年的尸体送回汴京交给家人安葬以外。
“为何要备两把剑?”韩琦不明白。
“自然是为了能更快杀人。”白玉堂看韩琦更加不解的神色,嗤笑道,“不是为了杀秦鹏年,而是张宏祖。唯有凶器、血衣、信件俱在,才能判人死刑,等到张宏祖死透了,再让县令处理了那把剑,对外只说是张宏祖主动投案,反正只要姓张的主动画押就够了。”
张宏祖性格迂腐,在证据确凿毫无翻案可能的情况下,没准就自愿画押了——事实上最后在县令的威逼之下,他还真的自己签名按手指印了。
那张有画押的供词现在也到了韩琦手里,只不过供词上刻意忽略了作为凶器的那把剑。
可见幕后之人步步算计,连这些细节都没有放过。
到时候人头落地,县令只要咬死张宏祖是自愿赴死的,谁能说他一句不是?就算有自作主张的嫌疑,也功过相抵了,毕竟是他抓到了凶手。
韩琦沉默许久,最后抬头:“安乐侯此来想必已经查到了不少东西,老夫只问一句,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