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了,咱这几天都不回去了,就在奶奶这儿住。”陈奶奶看见了他被剪了一截的头发,伸手摸了摸,“很快就长回来了。”
苗嘉颜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不哭了,只时不时地抽搭两下。抽气的时候下嘴唇跟着哆嗦着,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陈潮把陈奶奶刚才剥的那小碗石榴推过来,说:“吃石榴,别哭了。”
苗嘉颜眼皮厚厚地肿着,摇了摇头。
摇头的时候长头发都搭在肩膀上,被剪了的那一半头发搭不住,在脸边跟着晃。
苗嘉颜抬起手捏了捏头发梢,又把手放下了。
这晚苗嘉颜就在陈家睡的,陈奶奶让他跟陈潮一块儿住,小哥俩住一屋。
陈潮跟别人睡不了,他从小就自己住,但苗嘉颜都这么可怜了,陈潮也不可能给撵出去。最后陈奶奶在地上铺了个褥子,陈潮睡地上,苗嘉颜睡床。
苗嘉颜洗漱完穿着陈潮的拖鞋回来了,看见陈潮已经躺好了,蹲在旁边叫他。
“哥……”话音刚起个头就想起来了,咽回去又换了一个,“陈潮。”
陈潮看他:“怎么了?”
苗嘉颜指指床,嗓子哑了所以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小:“你在你床上睡吧,我住地上就可以。”
“不用,”陈潮说,“没事儿,睡你的吧。”
苗嘉颜于是去关了灯,回来坐在床边,两只手放在腿的两侧,安安静静的。
过了一会儿,陈潮听见了两声压抑的类似小动物的声音。就着窗户外面的光,陈潮看见苗嘉颜在用手背抹眼睛。
陈潮说:“别哭了。”
苗嘉颜放下手,轻声地说:“哥哥,我不想剪头发。”
第8章
陈潮就是再不喜欢腻歪,此刻苗嘉颜又乖又安静地坐在这儿,带着点无助和依赖地倾诉,都让陈潮有点心软。
他坐了起来,看着苗嘉颜,问:“你为什么不想剪头发?”
苗嘉颜把手从眼睛上拿了下来,虚攥着放在自己腿上,低声回答说:“我就是不想。”
陈潮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也不凶:“为什么?”
苗嘉颜先是没出声,过会儿慢慢地说:“我不知道……我很害怕剪头发。”
“你怕什么?”陈潮又问。
“怕变成短头发,”苗嘉颜像是不知道怎么说,视线定在陈潮脸上,风扇每一次转过来,都会把他的头发吹起来一些,“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我就……就应该是这样的。”
“那长大以后呢?还这样吗?”陈潮伸手把桌子上的风扇推了个角度。
“我不知道,”苗嘉颜摇摇头,“……我没想过。”
在陈潮还以为苗嘉颜是女孩儿的时候,连话都不怎么和他说,像这样单独坐在一起说话更是不可能。然而在知道他是个小男生之后,那些别扭就没有了,现在看着苗嘉颜,可以把他当成一个弟弟。
陈潮问他:“你要不剪一次试试?”
苗嘉颜立刻摇头,说“不要”。 陈潮再没别的话能说了,也没话能劝。
苗嘉颜过了一会儿,说:“你睡吧。”
陈潮“嗯”了声,又坐了几分钟,苗嘉颜老老实实的,也没再抹眼睛。
陈潮先睡着的,这一宿睡得很没有幸福感,在地上睡尽管铺了褥子也还是又硌又硬,好在还挺凉快。苗嘉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的,早上陈潮起来他还没醒。
睡觉姿势看着还挺老实,板板正正地盖着毯子,手放在身体两边。
陈潮站起来直接把地上褥子枕头卷了起来放在床脚,苗嘉颜睡得挺沉,眼皮还肿肿地合在一起。
等陈潮洗漱完出来,苗嘉颜已经坐了起来,头发乱乱地披散着,正在捋自己那半边被剪短了的头发。
他看见陈潮,打招呼叫了声“哥哥”。
陈潮没去纠正他,一个小男孩儿,他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苗建让这一家里一老一小气得没话说,早上起来就走了。
苗嘉颜也不再哭了,这样一半长一半短实在是丑,被奶奶把剩下的一半长头发也剪了,后来又被苗爷爷带着去镇上的理发店修了修,原来齐肩的头发就变成了半长不短的,碎碎地盖着耳朵。
虽然没有原来好看了,可看了几天之后看惯了也觉得挺顺眼的。
苗嘉颜从那晚过后,就开始又管陈潮叫“哥哥”,以前没有事不会专门过来找陈潮,现在偶尔会悄么声儿地溜达过来,跟陈潮待在一起。
陈潮也不撵他,反正苗嘉颜也不多话,不烦人。
陈广达不知道在外头忙什么,把陈潮扔在这儿,一整个夏天没回来过。
陈潮倒不想管他去哪儿了,但是到了八月中旬,陈潮还是跟他爸通了个电话。
陈广达估计这段时间也是忙飞了,电话里听得出来声音挺疲惫的。
陈潮先是跟他聊了几句,陈广达说:“你是不想爸了?爸过几天回去一趟,肯定回。”
陈潮说:“你回不回来无所谓,但是八月份了,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