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可能?
他还能喝上二斤白酒。
“孩子他娘,我今儿个是真高兴。没来之前,你们一提起三儿,我总会想到孩子待在茅草屋里。”
“一下雨,他就缩到角落怕被雨给淋了;一下雪,又怕屋顶塌了压着他。我就老琢磨着让他回到咱们身边,再苦好歹能凑合凑合。”
“我一直没跟你说,我有多后悔当年没把他留住。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他说姨父,这点东西你拿着。”
“哪是一点东西,那可是……”整整二十个大洋。“我带着你们娘四个就是靠这点东西熬过去。”
“我是真亏心。尤其前两年那么难,孩子没要咱们一口吃的,还让狗子回来跟咱们说靠山吃山,他比咱们在城里好多了。”
“这辈子咱们家欠他的还都还不了。好在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鸟,三儿靠他自个也能苦尽甘来。”
“孩子他奶,你瞅你都是当奶的人,我也是快半条腿入土的人了。往后你老妹儿家的事,咱不掺和行不?”
“这天下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我也不背后讲究你老妹儿那人到底咋样,可让这么好的儿子离心,总归是她干的事伤到了孩子。”
“你别瞅三儿老是整天乐呵呵,可前头那些年活得有多累,他跟咱们说了没?他心里头有多苦,你啊,摸不出来的。” 一声不吭的刘翠香眼神一闪,“今晚那个老王还跟你说了些啥?”
“太多了。”
多得他听了都要替这个外甥心酸,就如梅老弟说的没这么作践人的。这是活生生想把三儿的锐气给磨平了呢。
“关绍宽这人,近不得。”叶大贵停顿一下,“也许你娘后来也琢磨出味儿,不然她不会临终前说那些话。”
刘翠香暗暗叹了口气,“命,都是命。”
命?叶大贵恍惚之间又想起一张脸,那张脸上也有一对最为英气的剑眉。他连忙闭了闭眼再睁开。
不能再想,实在太荒唐。
小姨子年轻时是长得很水灵,可那会儿也是有俩儿子的娘们。那些贵人啥女人找不着不是。
叶大贵又如往常似地想抛弃这种杂念,可不知这次是怎么了。
时隔多年,自从去年又见到已成人的三儿……如今已经不是单单就对剑眉,最吓人的是今晚见到的一幕。
三儿就那么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右手一拍一拍地拍着扶手,歪着脑袋,嘴角勾起坏笑的神情……
像。
实在太像。
当时就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想啥呢,别瞎琢磨了,快睡吧。你说的我都懂,我不会瞎掺和。三儿都这么大,他知道要啥。”
对,不能想,绝对不能想,想想也不行。
这念头必须不能再起,不然真会出人命儿。三儿的亲爹本来就是关绍宽,瞅瞅他们爷俩大高个就知道。
“咱们明天几点回去?”
“总得等……”说到一半,刘翠香咽下未出口的话,“过了响午吧。”那会儿老妹儿应该是没事了。
不然,她是真走的不安心。
刘翠香一想起明早万一那边还是止不住腹泻,自然少不了又牵扯到外甥……她又是一阵头疼。
有心想跟老伴诉说两句吧,可她也知道自家过了大半辈子的老伴一喝高,话贼多,能唠到天亮都不乏。
“行。我后天上班,能赶得上。实在不行,孩子们会帮我请假。我跟你说,你那仨外甥人品是真不行。”
听听……
还是算了。
她只要哼一声,今晚都别想睡了。
话痨上身的叶大贵说着说着,见老伴一直没吱声,委屈得咂咂嘴儿……他还没说几个外甥媳妇人品咋样呢。
还有……
他刚才说到哪儿了?
对,你老妹儿也不行。 叶大贵推了推老伴,“你说你老妹儿如今咋嘴皮子一张开就想骂人?早前不是说话都细声细气?”
刘翠香:“……”
“我知道你没睡着。哈哈哈……我学给你听啊。那死小子,不孝子,完犊子,丧良心的玩意儿,老娘一把尿一把屎带大……”
刘翠香立马发出呼噜声。
一墙之隔的齐景年失笑地侧过身。这做派跟他祖父可真像,换成他祖母的话,一不耐烦就是跑来陪他。
二老在京应该还好吧。
朦胧的月色透过窗口,齐景年看着酣然入睡的关天佑,伸手捏了捏他脸蛋。小屁孩,居然陪关关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