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危素动作轻柔地把郭逸珣尸体上覆盖的雪全部掸干净了,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气——昨晚看他,虽然动作僵硬,但皮肤还是有弹性的,甚至还透着一点光泽感,现在竟然变成了一具干尸!
如果不是那层人皮还松松垮垮地包着,她真要以为那是一具骷髅,她简直都能透过他瘪下去的嘴唇皮数出他有多少颗牙齿了。
按雪山的气候来说,尸体不会腐烂,而是在若干年后风化。
郭逸珣这个“若干年”,过得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有什么好惊讶的?教过你的东西都被你喂狗了么,”左耳边传来了老鬼恨铁不成钢的声音,“魂魄被吸干就是这样的。”
“可我昨晚明明看到他是……”危素有些不甘心。
老鬼打断道:“多半是幻术,谁知道呢。”
它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噤了声。
同时危素感到自己身后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强烈存在感,回过头去,果然叶雉正站着自己身后。
她指了指地上郭逸珣的干尸,“这要怎么带走?”
“有困难找警察。”他回答得十分干脆。
得,也只能这样了。
很多死在雪山上的人,尸体只能留在山上,比如说珠峰,因为海拔实在太高,也没人有体力带走尸体,很多遇难的登山家就被留在原地,有的甚至被当作路标使用,还被起了绰号,后来的登山队看到谁谁谁的尸体就知道现在到达海拔多少米了。
她一直觉得,这样的登山家继往开来承前启后,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只不过,巴朗山的海拔自然是不能跟珠峰相提并论的,找警察把郭逸珣的尸体带下山,应该不成问题。
思及此,她捡了几块石头,在郭逸珣的尸体旁边围成三角形做标记,然后她站起身来,侧头看叶雉:“我要去找赵沿雨。”
“好,一起。”
找到赵沿雨的时候,她正靠着一块巨大的山石,整个人蜷缩着,两只脚陷在雪地里。
她看上去虽然毫发无伤,但也没有半分生气,不知道是太过疲倦睡着了,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
危素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把手凑到她鼻子前探她的呼吸,直到感到手指上有丝丝暖意吹拂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她伸手推了推她:“赵沿雨?醒醒。”
然后她开始用手挖赵沿雨脚边的雪,一边挖一边感叹自己今天就是一台人形自走除雪机。
赵沿雨睁开了双眼,眼神很迷茫,嘴巴嗫嚅了半天,吐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嗡嘛、嗡嘛呢呗咪吽……”
危素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刘海:“好了,都结束了。”
可赵沿雨还是一副双目无神的样子,她环顾四周一圈,突然攘了危素一把,声音带上了哭腔:“孝图呢?孝图……”
危素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听她喊着她男朋友的名字,昨夜手上那种人体组织的滑腻腻的触感仿佛又出现了,一时间又恶心又有些愧疚。
她站起来,拍拍手上的雪沫子,低声跟叶雉说:“她昨晚看见了她男朋友的头,可能受的刺激太大,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叶雉看了一眼赵沿雨,语气里搀着怜悯和惋惜:“缓不过来了,精魄被吸走了一些,别说是一时半会儿,你给她三年,十年,一辈子,她都是这个样子。”
闻言,危素这才仔细端详了赵沿雨一番,果然她双颊微微凹了下去,眼窝深陷,眼底下有一大片阴影。
如果当时青莲没有撒手赶去对付叶雉,估计她也会变得跟郭逸珣一样。 她沉默了半晌,向赵沿雨伸出手:“先站起来吧,站得起来吗?”
赵沿雨盯着她,往后缩了缩身子,环起双臂,像是某种受惊的小动物,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讲一个会吓坏人的秘密:“你们知道吗?这里,有鬼!”
“跑啊!快跑,鬼会砍你们的头!”说完,她又继续喊凌孝图的名字。
“这……怎么办?”危素问。
叶雉蹲下身子,飞快地将赵沿雨往前扯,在对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朝着她的脖子就是一个手刀下去,赵沿雨立刻昏了过去。
他把赵沿雨背起来,“走吧,回旅馆。”
危素昂起头看向天空,先前分明是要出太阳了的,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了天,一团一团的灰云在顶上聚拢起来,看样子竟然像是要下雨了。
回到旅馆前,门还没开,危素敲了半天,总算有人过来开了门,嘴里咕咕哝哝地抱怨着。走进去,楼下只坐了三两个人。
第一个迎上来的竟是刘三胖子,他看上去毫无困意,两只眼睛贼亮。
他转过去看了看叶雉背上的赵沿雨:“呦呵——老叶,干了票这么大的,竟然扛回个妹子!”
待他凑近看清了赵沿雨的脸,神色立刻变得复杂,指责道,“你都干了什么啊,看人姑娘这憔悴的……禽兽!”
叶雉懒得搭理他,倒是危素憋不住笑了一声。
前台那小姑娘正嗑着瓜子,他说:“这个女孩叫赵……”
他一时想不起来,危素立刻在旁边补充道:“赵沿雨。”
他便继续道,“嗯,麻烦你找找她房间号,给一下钥匙,我送她上去。”
“那怎么成,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小姑娘人还打着瞌睡,脑子却不糊涂,词严义正地拒绝了,问,“那女孩儿怎么了?”
“晕了。”叶雉说,“我送她上去,一会儿就下来。我也是你们这儿的房客,不信你翻翻登记簿,我叫叶雉。”
“怎么晕的?要叫医生不?”她很负责任地继续盘问着。
叶雉总不能说是他打晕的,含糊其辞地带了过去,“老毛病,没事,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