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瑶音拉着燕淮安就往里跑,把福伯远远落下,边跑边冲燕淮安小声埋怨道:“我父王才不会拘着我这种事儿呢,都是福伯,老在父王面前埋汰我!”
燕淮安瞅着蒋瑶音皱着脸一脸痛苦的样子没忍住一乐,“福伯也是为你好。”
蒋府的格局与他处也有许多不同,进了门先是一条漫着白石的长路,长路两旁依次栽了一路的泼墨紫的牡丹夹杂着些姚黄与夜光白,偶尔还有两株蓝田玉,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再走一走,却又隔了片紫竹林,紫竹林后竟又养了片火炼金大红牡丹,走过这一片牡丹分向左向右两个大院子与其他的一些小院子,左边儿大院子就是蒋远山的院子了,右边儿的给了蒋瑶音。
蒋瑶音给燕淮安拉到地儿就不肯再带她往前走了,她与摄政王不是十分亲稔,甚至有些惧怕,便给燕淮安望那边儿一推,急急道:“淮安你快些去罢,我回院子了!”
也不等燕淮安回话疾驰忙慌头也不回地走远了。燕淮安没有像往日与她打趣痴缠,毕竟还有个人在摄政王手里现状不明,便又走了几步,伸手欲敲院门,却发现院门本来就不是合上的,留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燕淮安琢磨了下,试探着推开门,一院子火红的牡丹入眼,没人来阻挠她,便知晓这是摄政王特地给她留的门了。
迈步进去,蒋远山的房门也留了条缝,燕淮安直接推开了,蒋远山正在里面儿端坐在椅子上喝茶,抿了口,他抬起头,茶上的雾气将他总是清厉的眸子晕得顿了些,“来啦。”
燕淮安露出个甜笑上去,没什么礼数地坐在蒋远山左下首的棕木椅子上,“义父找我来是为了与温玥的事儿?”
“消息倒灵通。”
燕淮安骄傲地梗脖子“淮安猜的。”
蒋远山拿着茶杯晃了晃,那里面的淡黄色的茶水带着细小的茶叶在里面打了个旋儿,“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燕淮安哼了声,“那个不争气的被人家设计了,徒徒给淮安丢了脸面,若是不给淮安哄得顺心了,淮安就真的不要他了!”
蒋远山拿着茶啄了口,微涩的茶水滑过喉咙,将青花瓷的茶杯随手搁在右边儿,他笑道:“可义父却听说淮黎那孩子前儿下了旨,给你和温玥的婚事取消了?”
见燕淮安一顿没接上话,他又肃道:“怎么,淮黎瞒着你做的?”
燕淮安一笑,“哪能啊,是淮安与皇兄说的,让他下了旨先把婚事推一推,待温玥给淮安哄好再下旨恢复不就成了嘛,义父,淮安不就是想让温玥急一急!他们都说淮安能讨到温玥是占了大便宜,却不知淮安也想让他费心讨好讨好,正好有这个机会,淮安就想着好好利用一下。”
蒋远山哈哈大笑,“没想到我这个平日里行事不拘一格的义女也会有这等小女儿家的心思。”
“义父!”
燕淮安圆瞪着一双清亮的凤眼怒视蒋远山,蒋远山也不怒,反而笑得更开怀了。
见着蒋远山开心了,燕淮安逮着机会谄媚道:“义父,听说温玥现在在您这儿?”
蒋远山似笑非笑地瞥她,“听谁说的啊?”
燕淮安也不瞒,“瑶音呗,一来就跟淮安埋怨,说是明明是她的父亲,对淮安比对她可上心多了,跟淮安俩抱怨呐。淮安就劝她,哪里是对她不上心,是太过上心,要不能担心她的安全给她拘了这些天嘛。”
“小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
“义父的女儿嘛。”
不知是哪句话真正讨了蒋远山的欢心,他一双凌厉的眸子松了松,不再那么话赶话地暗地里咄咄逼人,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燕淮安正要乘胜追击向他讨温玥出来的时候,就听他拍了三下手,从后堂里出来一个人,还穿着一身儿墨绿色麒麟朝服,乌发束于青玉冠,琼姿玉貌,正是温玥。
“王爷,公主。”
蒋远山和蔼地点头,又和蔼地望向燕淮安,“喏,人还你啦。至于方才淮安提的禁足之事,再拘她两日,她做了错事,哪能够一点儿惩罚没有。”
燕淮安笑嘻嘻地站起来拉住蒋远山的袖子,“义父最好啦。”
方要告别了带温玥走,又听蒋远山道:“不过,淮安,这次事儿倒真不大怪温玥,闹来闹去,别将一桩好姻缘闹没了。温玥也是,”他转而望向微微垂首立着的人,“淮安闹你也是应该的!方才她的话你听明白了罢,该怎么做自己心里清楚。好了,本王累了,你们走罢。”
蒋远山揉了揉额角,又拿起查来喝了口。燕淮安心里纳罕,什么时候她这个义父竟然想要撮合她与温玥了?不动声色地告了辞带着温玥退出来给门带上,两人默契地不发一言往外走。直到顺利地出了摄政王府的大门燕淮安才松了口气,又走了两步小声向走在一旁的温玥忧心道:“没把你怎么样吧?”
温玥一双冶丽的眸子在阳光下映得清浅分明,他淡淡一笑,“没有,摄政王这次真的是为了公主的事儿。”
燕淮安更放了心,点了点头打算回府,转过身袖子却被人拉住了,转回去温玥笑道:“臣有话与公主说,不知可否方便?” 燕淮安被这样的突发事件弄得一愣,连忙将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退后一步,“不方便。”
今儿可是她每每的大劫,这一世她都悔了婚约屈服了许多就为了避开这一天的血光之灾,若是因为与温玥的这一谈再让龙椅上那位受什么刺激,妥妥的功亏一篑。
望见温玥微微有些错愕的深情想起他每世里给他兢兢业业收尸的可怜模样燕淮安也有些不忍,“过些天的罢。”
说了要走,余光却瞟见一个鬼鬼祟祟的望这边儿瞟的人影,那人瞟就瞟吧,偏还傻不愣登地将半个身子都快侧过来了,扭曲的幅度大到你不注意他都不行的地步。视线与燕淮安一对上,那人兴奋地冲这边儿挥着胳膊招手,“嘿,小公主,温大人!”
燕淮安内里默默哀叹一声,遇见北固风,难走了。果然,那人拉着一旁冷着脸的紫衣人一路小跑了过来。
北固风是已故的北雄中北老将军的独子,老将军没什么家族,当年单枪匹马跟着先皇打天下,得了一个将位没待几天就因旧伤复发去了,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寡母本是江湖上的侠女,话本儿看多了,再加上当年对先皇有异心的康亲王的蛊惑,总以为是老将军是先皇阴暗害死的,便与当年的康亲王联手谋划着谋反。她手里有老将军多年征战得的部下的人心,那可是燕京城里一半的兵力,这还仅仅是明面儿上的,本来再加上康亲王的手下与部署,与夺了天下之后沉迷酒色的先皇对上,谋反也该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半路杀出个蒋远山,蒋远山当年还只是一个编书的翰林院里的学士,一个人默默找了老将军真正是旧伤复发的种种证据与康亲王蒙蔽寡母的各种事实,寡母幡然悔悟,反到了没谋成,先皇却因为这次事变大病一场没了命,成就了一代摄政王。寡母羞愧,将北固风托付给娘家人,当天夜里上了吊,摄政王叹息一声没在追究,本来事情就在这里完结,北大将军的宅子也空了,谁能想到十几年后边关士兵里又出了一个深受推崇的小北将军。他们的将军战死了,是北固风毅然决然代替了将军,带着百十来号人死守在城门,破灭了沙夷的突袭计划。
第10章 府里一人守株兔
又在与沙夷的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两年,北固风似一把锐利的钢刀,插.在每一个来犯的沙夷人的心尖尖上,插.得他们呼吸不能,目眦欲裂,也顺利地升迁到燕京,做了东西南北四路将军的总指挥。作为勉励与警戒,燕淮黎将老将军荒废了的府邸整顿整顿,赏了这个一穷二白,已是孤家寡人的北将军。许是在肃然刚烈的战场上憋得久了,在燕京待了不过三日,北固风昔日战神的形象在相熟的人心里完全崩塌,塌作了个实实在在的话痨傻白甜形象。不巧,鉴于燕淮安不知道哪里对了这将军的眼,这些相熟里的人亦有她一个。苦着脸,北固风已经拉着紫衣公子过来了。
紫衣公子是南相南倚竹,周身的气派比一旁的北固风好得不止十万八千里,一身儿矜贵紫的锦缎流裳衬得他眉目间的贵气逼人,窈窕的身段儿若为女子亦是个祸国殃民的。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北固风瞅了瞅燕淮安二人身后不远的蒋府,恍然大悟道:“摄政王给叫过来训话了?”
他扯着的南倚竹抽了抽手,到底没有蛮汉力气大,没抽出来,遂冷冷瞪他一眼,想叫他放手,北固风却一瞪眼,急急地凑过去,拉着南倚竹左瞅右瞅,“你眼疾又犯啦?”
从燕淮安的角度可以清晰地望见南倚竹的嘴角抽了一抽。
“放开”
南倚竹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色调清冷如玉碎,又带了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温和。
燕淮安趁着他们争执的功夫后退几步便要走,又被人扯住了袖子,这次扯她的可不是温玥那种斯斯文文的,而是北固风这种鲁莽肆意的,直接给她扯了个踉跄,差不点儿闹了个大笑话。燕淮安一甩袖子,北固风松了手,袖子带出一股劲风,“你做什么!”
“公主怎的这样没”话未说完,北固风被余怒未消的南倚竹一个手刀打远,“怎么与公主说话呢!”
北固风嬉皮笑脸地凑回来,冲着南倚竹笑了下,又冲燕淮安道:“公主还没答臣的话儿呢,怎么就要走了!”
燕淮安望着嬉皮笑脸的北固风十分头疼。此人是她敬佩的铁血将军,就是平日里的性格太不着边际,她想敬佩他都敬佩不起来。心思转了转,燕淮安露出个虚弱的笑,“本宫今儿身子本来就不爽利,被义父叫过来已经是在强撑着了,将军是出来和南相游逛的?既如此本宫便不打搅先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