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盈盈走进房间的时候,李卫东听到自己的心咚地跳了一下。他猜到夏若芸的老妈一定很美,但是在真正看到她的第一眼,不是惊艳,而是惋惜。
一身宽大的淡青色缁衣,将她的身材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里面,头上一顶尼姑帽,怎么看都有些呆板老气。但即便如此,也难以掩饰她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李卫东一眼看过去,心里便刷的跳出这样几个词:暴殄天物,红颜薄命。
陆盈盈今年应该有四十多一点,不过看上去还很年轻,只有三十左右的样子,眼如秋水,眉胜新月,如果不是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简直就是跟夏若芸一个模子刻下来的,美到让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去修饰。如果一定要在这美中找出什么不足,大概也就是她脸上的表情,无喜,无怒,无悲,无憎,似乎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能激起她心中的波澜,除了在看到夏若芸姐妹的时候,眼神中微微有些刺痛。
“冰冰,你长大啦。芸儿,我的孩子,你们……受委屈了。”
“妈!”
“大姨!”
姐俩一头扑到陆盈盈怀里,失声痛哭。陆盈盈轻轻抚着两个丫头的脸颊,脸上是淡淡的微笑,一颗清泪倏然滑落脸颊,跌在淡青色的衣襟上,碎成了一朵小花。
李卫东轻轻叹了口气,拾起掉在墙角的那把k。他其实很想听听陆盈盈见到夏继岭今天这副样子会说些什么,可是想想这苦命的娘儿仨好不容易才能重逢,埋在心里多少年的情感还要倾诉,于是知趣的退出了房间。
夏继岭的几个保镖这时正垂头丧气的戳在别墅门口,长短家伙也都收起来了,显然他们也都明白今天老板铁定是栽了。看到李卫东出来,四条大汉立刻像踩到了尾巴似地激灵一下子,满脸的紧张。开玩笑,刚刚这只眉清目秀的牲口仅凭血肉之躯,一下就将坚固的木墙生生撞出个大洞来,这得是何等强悍的身体、何等刚猛的力道?这要是一不留神招惹到他,都不用动拳脚,随随便便一撞,还不把人撞成肉饼啊!
李卫东只是笑了笑,从四人中间穿过。保镖这个行当也挺不容易的,拿人钱财替人卖命,就算夏继岭做了再多坏事,也犯不着为难他们。
春日的阳光灿烂明媚,照耀着一片花海。李卫东信步走在樱花林中,给连轻侯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夏继岭死而复生。作为陆家出了名的智囊,连轻侯也并不觉得意外,其实就包括老爷子前前后后的所有算计,又怎么能瞒得过连轻侯的眼睛?
与邹家几代人的恩仇,到此也算尘埃落定,如今李卫东身兼两大家族掌门,无论是对于邹家还是陆家,都是一个值得庆幸的结果。且不说过去那些旧仇旧怨一笔揭过,单说这两大财团的联手,无论是资金、渠道、还是影响力,整体实力的提升显然不仅仅是一两个档次的问题。要知道当一个家族发展到一定规模,难免会遇到瓶颈,仅靠自身的力量很难突破。但是像陆家和邹家这种,一个是省港第一大财团,一个是内地最具影响力的家族之一,一旦整合到一起,就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加法那么简单,而是一次质的飞跃!
从这一点来说,邹长龙临死前最后的决定,看似草率,其实另有深意。他很清楚自己人里面出了内鬼,掌门人的位子交给谁都不会放心,关键是以当时邹家跟陆家的态势僵持下去,一场你死我亡的血战已无可避免,对于两个势均力敌的家族而言,这很可能将是一场灭顶之灾,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谁都无法估量。如果想避免这场战争,如果不希望多少代人的心血毁在自己手上,那么唯一的希望也就只能寄托在李卫东的身上,由他来做继承人,成了,那么两大家族从上个世纪一直累积到今天的深仇自然可以一笔勾销,同时老祖宗打下的一片大好江山还将发扬光大;如果不幸失败,那么邹家跟陆家,必然有一个家族将永远的从地图上抹去。
还好这一次邹长龙赌对了,李卫东真的没有让他失望。但是对于李卫东自己来说,就多少有些头疼了,毕竟打理家族不是过家家,一大帮子人张着嘴巴管你要吃的,内内外外大事小情都等着你来定夺,想想都觉着犯愁,哪有在泡在中大天天翘课打球泡mm外加跑去十四舍天台集体腐败那么悠闲自在?
现在迫切要办的事,就是即可放出两大家族联合的消息,在此之前由于灭门案的影响,再加上香港的一场火拼,引发了外界的诸多猜疑揣测,各种版本的谣言也以空前的速度传播开来,造成的影响最直接的反映就是在股价上。股价这玩意每跌一分钱,都意味着你的财产直接缩水,当然对于这些天来的陆氏产业已经不是用缩水这个词可以形容的,跳水似乎更加贴切。至于内地邹家,虽然李卫东还没去留意这方面的事,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一旦将邹陆联合的消息放出,对于股市来说无疑是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作为内地和省港最具实力的两大家族整合到了一起,将迎来怎样的前景傻子也能想象得到。对于股东们来说,如果之前的股价跳水疼的像割肉一样,那么接下来的反弹一定会让所有人爽翻天。忽然想起那天在香港碰到的出租车大叔,也不晓得去借高利贷没有,要是真肯听李卫东的话大笔吃进,估计明天就可以退休躲在家里数钱了,要是丫把股票抛了,那就纯属活该,直接找根鞋带上吊自杀算了。
简单交代完,撂了电话。随手掏出根烟刚想点燃,一扭头发现池塘边的樱花树下站着一个苗条的身影,正望着碧绿的池水发怔。李卫东走过去奇怪地说:“怎么了裴三姐,不玩你的小刀了啊!有心事?”
裴三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去,好一会才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做女人很悲哀。从古至今痴心女子多到数不过来,可是男人,哼!”
李卫东汗了一下,说:“你别打击一大片好不好,男人怎么了?男人还有梁山伯,女人还有潘金莲呢。干嘛!不会是哪个男的胆儿肥了,连我们裴三姐都敢招惹吧?”
裴三鄙视的撇了下嘴,说:“少来,我早对男人死心了。我只是替陆盈盈有些不值。一个那么漂亮的女人,却不过是别人利用的筹码,最后落得青灯古佛,形影相吊。所以说,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
李卫东郁闷地说:“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夏继岭吧!就比如你老板我,你不觉得就是一绝世好男人么?”
“你?”裴三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你是我老板,当然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靠,那你还是不要说了。”李卫东点着烟抽了口,缓缓说:“其实即使是夏继岭自己,也未必就从没有动过感情。陆盈盈当年不辞而别,以夏继岭的聪明应该不会猜不出原因,如果他想将消灭所有罪证,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可是你说为什么十多年过去了他一直都没动手?”
“你的意思,他对陆盈盈……是真心的?”裴三一怔,说:“像夏继岭那种人,你觉得他会有感情么?”
李卫东摇了摇头,说:“或许吧!谁知道呢。其实我一直都不相信世界上真有那么绝情的人,天生便是铁石心肠,六亲不认,只不过很多时候当你面对情感和欲望,有人选择了前者,有人选择了后者。每个人的欲望各不相同,金钱,权力,女人,我曾听过这样一句话,人有欲望是件好事,可欲望一旦没有了止境,就是自掘坟墓。夏继岭设计这个局设计了整整半生,我想他不是输给了我,是败给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