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薇朝着二楼走去,木质的楼梯在她的脚下,发出吱吱的响动,那浓雾一般的黑暗,随着秦薇的前进在眼前逐渐分开,露出模糊晦暗的洋房内部,那些徘徊在黑暗中的小玩意,并没有离去,它们远远地看着秦薇,发出啮齿类小动物的嗦嗦声。
秦薇朝着那个唯一的光源走去,推开化妆间的门,一个穿着血红广袖水杉的长发女子,背对着她坐在梳妆的铜镜前,昏黄的镜面印着对方不清的脸。
秦薇看向房间另一侧的墙角,留夜的人全部挤在这里,一共五人三男两女,其中只有一个短头发的女孩清醒着,这正是场务助理小王,其他的人皆陷入昏迷倒在地上。
抱着自己身体缩成一团紧紧盯着女鬼的小王,听到秦薇的脚步后,不由紧张地看向门口,等发现是秦大师以后,她那张铁青的脸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可惜小王太害怕了,她浑身的肌肉蹦到了极致,根本笑不出来,抽搐似得僵在脸上。
秦薇冲着她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移到那百年老鬼脚边的人身上,这个人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却十分乌黑,一双眼睛死死地闭着,脸色也透出一股活人没有的青气来,秦薇又看了一眼吴制片的胸口,没有一丝起伏,他好像真如刚才那通电话里所说的,已经遭遇不测。
但秦薇知道吴制片并没有死,在她的眼中吴制片全身漆黑,只有他的口中微微泛着白光,这白光宛如活鱼一般在口中游动,那是一口生气,正是这口生气吊住了吴制片的命,要是对方张嘴这口生气散了,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秦薇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个背影之上,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这个背影一动然后朝着秦薇转了过来,小王注意到女鬼的动作,呼吸更加急促了不少,胸膛剧烈地起伏,脑海中尽是幻想出的恐怖画面,她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女鬼已经完全转过来了,她用云袖挡着自己的脸。
秦薇平静地说:“为何要遮挡?”
一道婉转羞涩的女音响起。
“奴家容貌粗鄙,怕污了贵客的眼,所以袖子掩面。”
这女鬼虽然是这么说,可话音更多的是自谦得意,而不是伤心自嘲,可见对方是以自己的容貌为傲,但秦薇就像是没有听出来一样,十分认真地点点:“恩,长得丑那还是不要出来吓人了。”
女鬼整个一僵,反应过来以后身上的黑气更是重了几分。 秦薇一指地上的吴制片:“请把这位老者,交予我。”
这句话一说完,女鬼身上鬼气暴涨,她一甩袖子露出一张极美的脸来,凤眸怒张柳眉高挑,一双红唇似艳血,一对眼眸如寒星,好一个含怒的娇俏佳人,只可惜那锐利尖长的指甲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破坏我与刘郎的幸福!”
喊完以后女鬼就冲着秦薇狠狠地一挥爪,鬼气凝结出半米长的鬼爪印,这个鬼爪印朝她摧拉枯朽地斩了过来,沿路上碰到的一个金属吊灯,连个波澜都没有直接被劈成两半!
小王看着秦薇一点动作都没有,忍不住提醒她:“秦大师小心!”
秦薇分了一个眼神给小王:“没事。”
小王见她这种时候居然还分心,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
那鬼爪已经出现在秦薇的面前,但秦薇还有闲心说一句:“他这辈子姓吴。”
女鬼明白了秦薇的意思,整个鬼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那美好的形象像是放久了画卷,一片片从脸上掉了下来,褪去了原本的颜色,转变为一种白纸一般的惨白,她眼中的眼白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片纯正的黑。
“他姓刘!叫刘木生!是我的刘郎!是我的!你给我死!”
小王被这样的变故吓坏了,她整个人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想要尖叫却死命地捂着自己的嘴,哆哆嗦嗦地往墙角挤去。
秦薇看着只剩下鬼性的女鬼,“执念太深,情深不寿。”
可女鬼已经完全听不见秦薇的话了,她现在只想将眼前的这个,阻止她和刘郎在一起的人,直接劈成两半,用鲜血扫荡所有的阻碍。
鬼爪带起的风已经吹起秦薇的头发,她伸出一只手轻飘飘地勾起食指一弹,一点微光从她与鬼爪接触的地方亮起,那气势逼人的鬼爪猛地顿住,然后一寸一寸消散在空气之中。
接着秦薇动了,她朝着女鬼缓缓走去,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将他交给我。”
女鬼忍不住后退一步,但很快她低下头看了刘木生一眼,回忆起自己自杀时的痛楚,为了能够成为厉鬼,她咬开自己的手腕,让鲜血一点一点染红了自己的衣衫,感受着血液流光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不会明白痛楚,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和刘郎在一起。
女鬼猛地抬起头,疯狂地对着秦薇挥动鬼爪,但无论威力多么巨大的攻击,到最后都会被秦薇轻描淡写地化解,女鬼越攻击她就越绝望,这个年轻的女人实在太强大了。
在她成为鬼的一百多年里,也曾经过许多人许多事,女鬼曾远远望过钟家的当家,那个惊才艳艳的青年,可也比不上秦薇带给她的压力。
女鬼轻轻摸着刘木生的脸,眼中的戾气丛生,刘郎本来想要你没有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可是现在……
她狠狠地朝着刘木生的心口扎去,漆黑的指甲刚刚触及皮肤时,四周的半空中猛地射出两条光组成的带子,这个两条带子紧紧束缚住女鬼,让她无法动弹。
秦薇走到了女鬼的面前,她把女鬼的手慢慢移开:“这个人你不能杀,他阳寿未尽,而且过奈何喝婆汤,前世今生一笔消,你放手吧,刘木生已经死了,他现在是吴凯安,你们的缘分尽了。”
女鬼的眼中猛地流下一行血泪,她想起那个午后,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拉住自己,小心地从怀里摸出一只簪子来。
“兰儿,我心悦你。”
原来他们终究还是有缘无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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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事毕
秦薇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个颗白色的小球,朝着女鬼扔了过去,两者一接触白球发出耀眼的光芒,女鬼最后留恋地看了刘木生一眼,整个鬼被吸入其内,小球光芒一闪朝着秦薇回射而来。
一根好似兰枝的簪子叮的一声掉在地上,她接住小球,走到吴制片的身边蹲下,伸出手在对方的胸口上一点,吴制片似乎受到极大的挤压,他猛地倒吸一口气,脸上的青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而那一口白色的生气逐渐下潜,重新盘踞在心口之上。
吴凯安吃力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恍然隔世,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民/国那风雨飘摇的时代,在梦里他是一名学生最后参了军,保卫了一方水土,但终究逃不过那一颗射入心脏的子弹,死亡的时候他并不觉得痛苦,更多的反而是遗憾。
戏台上的女子惊艳四方,在夏花中温婉地一低头,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吴凯安只觉得惆怅若失,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胸口,掌心下是有力的心跳,厚重而沉稳是生命的力量,但他仿佛失去了极其重要的东西……
“醒了就回去吧,你的家人还在等你。”
这句话就像是开天辟地的盘古斧,吴凯安猛地清醒过来,那种惆怅的感觉淡了下去,老伴那张爬满皱纹的脸浮上心头,他不言不语地爬了起来,失魂落魄地朝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