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没有作声,她知道他曾经深深怀疑过自己和张居正的关系,可是他们之间并无奸情,皇帝也没有抓住什么把柄,他现在变相的把她打入冷宫还不算,难道非要置她于死地才甘心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皇城里的冬天,除了下雪时天地间颜色的转变之外,对于宫里的妃嫔们几乎没有任何影响,每个宫里都有烧得旺旺的地龙,温暖如春,出入有暖轿,有皮裘,有手炉,压根就不会觉得冷。
这几日大雪沸沸扬扬下个不停,若芙又犯了眩晕症,大家也就不再去坤宁宫请安问好,就各自闷在自己宫里消遣取乐。
按照惯例,低位嫔妾们虽然用不着去皇后那里请安,可自己宫里的宫主面前,总是要去露个脸,陪坐陪聊一会的。
这个规矩,林嫔和秦婕妤倒也守足了,虽然初雪一再的表示无事可以不来正殿问安,可是两人都还是是风雨无阻的日日来了。
这日清晨,初雪正和小月下棋解闷,林嫔和秦婕妤就来了。
初雪也不好意思谅着她们,就命人收了围棋,烫了滚热的马奶茶来,边喝边闲话家常。
秦婕妤刚开始的时候见初雪无宠,也曾在心里鄙视过她,又因为和林嫔是一起进王府的新人,感情上也就更亲近些,两人私底下在一起的时候,可没少说过初雪的坏话。
可后来她见林嫔越来越受宠,皇帝去自己的房里越来越少,就把林嫔也给恨上了,这样一来,她对初雪反倒无端的地亲热起来了,每日不但早上来请安,晚上也要来正殿里走一圈,还经常给顺姐姐弟三人做些针线。
两人一到了初雪面前,就唇枪舌剑地相互斗嘴,初雪在一边听着,简直烦不胜烦,却也无可奈何。
这林嫔自幼生长在江南水乡,马奶茶是北方风味的食品,那股子膻腥之气就有些不能接受,于是只浅浅尝了一口,便将茶碗放下了。
秦婕妤见状,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自己先仰起头,将一碗马奶茶喝得点滴不剩,放下碗笑道:“林姐姐,贵妃娘娘好心赐你奶茶,怎么你眉头皱得那么紧?就算不合你胃口,也不至于这么难受吧?”
林嫔的胃里此刻正翻江倒海,根本无暇回答秦婕妤的话。
见林嫔一脸苦装,秦婕妤又笑道:“林姐姐,你该不会是为了一碗茶就记恨上贵妃娘娘了吧?”
这时,只见林嫔飞快地用手捂住了嘴巴,她身边的侍女芳儿倒也机灵,急忙取出手帕放在了主子面前,林嫔对着手帕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初雪见状便道:“林嫔怕是受了风寒了,芳儿,快扶你主子回房休息去吧,再派个人去找太医来给她瞧瞧。”
秦婕妤见初雪始终不理会自己的挑拨之言,也颇觉无趣,见林嫔去了,也一并告辞了。
众人都走好,林嬷嬷一脸凝重地来到初雪面前:“娘娘,奴婢瞧着林嫔这吐,好像是有了身孕的样子啊?”
初雪哦了一声,有些意外,按说皇帝这些年来女人不少,可是为他怀孕的确不多,他应该是个很难让女子受孕的男人,不过林嫔近来承宠不少,有孕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后园水榭里传来消息,太医给林嫔诊出了喜脉。
第149章 陷害
林嫔有了身孕的消息, 一夜之间就传遍宫里每一个角落, 毕竟是皇帝登基后第一个怀孕的妃嫔, 皇帝的儿子又少, 于是林嫔的地位瞬间急剧地上升起来。
不到三日功夫, 皇帝就到杜太后处征求意见,要把林嫔封为妃位, 杜太后立刻答应了,她在深宫几十年,亲眼看见过许多皇子的夭折,自然希望皇帝多生几个儿子, 便是再来十个孙子也不嫌多。
于是林嫔被顺利地封为贤妃, 赐住景阳宫,只是景阳宫许多年来无人居住, 还要大兴土木修葺一番, 所以林妃还是住在承乾宫的水榭里,等着景阳宫修好就搬进去。
这日晌午,皇后闲来无事,便到初雪这里小坐, 两人一起给君哥喂牛乳, 豹儿和顺姐在炕前的小茶几前对坐吃果子, 屋里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这时候,林妃身边的芳儿又来求见, 对初雪道:“贵妃娘娘, 咱们家娘娘晚饭想吃些泥鳅蛋花汤, 劳烦娘娘派个人给御厨房说一声儿。”
初雪尚未答话,芳儿又道:“对了,咱们家娘娘近来总想着吃些江南老家的蜜饯果子,宫里的蜜饯也不地道,娘娘能不能派个公公出宫去买些来?”
初雪没有作声,只是看了一眼皇后,微微冷笑了一下。
皇后皱起眉头,对芳儿道:“这事,是你自己跑来找贵妃娘娘的,还是林妃派你来的?”
芳儿见皇后面色有些不善,心中也有些胆怯,便道:“回皇后娘娘话,是皇爷吩咐过奴婢,咱们娘娘若想吃什么,尽管朝贵妃娘娘开口要去。” 皇后冷冷地道:“如此说来,皇贵妃娘娘倒变成了给你们娘娘跑腿的了?”
芳儿低了头,不敢顶皇后娘娘的嘴。
皇后越想越怒,又道:“这宫里头,给皇爷生过孩子的人也不是她一个,肚子里的那块肉还不知是男是女,就这般轻狂起来,若他日生下一个男丁,还不要踩到我这个皇后头上去!”
芳儿急忙跪下道:“娘娘言重了,我们家主子并无半点对娘娘不敬的意思。”
“好了,你回去告诉林妃,咱们国朝对妃嫔的供给已经十分富足,她一天几十道份例菜,总有几样是她爱吃的,比我和皇贵妃当日在王府怀孕的时节幸运多了,叫她知足吧!”皇后说完这几句,便不再理芳儿,转脸和初雪又聊起天来。
芳儿却在底下听得呆住了,她经常随林妃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一直都觉得皇后是难得的好性儿,谁知今日却破天荒地说出了如此的重话。
她不敢再在房中逗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地走了出去,回到水榭,也不敢有所隐瞒,将皇后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妃,林妃听的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心中怒极,却不敢对皇后怎么样,只是越发恨上了初雪。
说来也巧,就在这件事发生过后没半个月,快到年关的时候,林妃就滑胎了。
那天天气晴好,可是地上的积雪却依旧很深,林妃在水榭里闷得久了,实在想出来,就穿着厚厚的皮裘,让芳儿扶着自己在园子里溜达,当看到水池边一株腊梅开得红艳艳十分可爱之时,林妃兴奋地伸手去摘,谁知她忘了地上的积雪,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腹中三个月大的胎儿,就此小产了。
当皇帝闻讯赶到水榭中的时候,林妃早已哭得晕死了过去。
皇帝紧皱着眉头问了太医几句,见林妃悠然醒转,便上去握住林妃的手道:“爱妃,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林妃泪如雨下,一头扎进皇帝怀里,抽抽噎噎地道:“皇爷,臣妾该死,臣妾没能保住皇爷的孩子。”
皇帝本来心中很是恼怒,可见她在自己怀中哭得可怜,也就平息了怒气,抚摸着她乌油油的头发劝慰道:“孩子没了,以后可以再有,你莫要哭坏了身子。”
林妃点了点头,恨声道:“皇爷,咱们的孩子死得不明,你可要为他做主啊。”
皇帝一怔:“死得不明?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臣妾自怀上这个孩子开始,在这承乾宫里就备受冷眼,连想吃个蜜饯果子都吃不到,还有,园子里的积雪也无人打扫,估计就是有人看臣妾怀了身孕,心中不忿,故意找机会把臣妾腹中的孩子给整掉啊。”
皇帝眯缝起眼睛,若有所思。
林妃伏在他怀中,哭得越发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