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初雪深深叹了口气,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若芙能找到她丢失的儿子,虎儿居长,又是正出,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而且以若芙的为人以及她们两人的交情,虎儿继位之后,定然不会薄待她们母子。
可是,光想有什么用,现在的情势,是把她们母子推上了风尖浪口。
第160章 侍疾
乾清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是前所未有的神色郑重, 整个宫殿的气氛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感觉, 让初雪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
太后身边的太监见她来了, 便道:“皇贵妃娘娘,太后娘娘有请, 请随奴才这边走。”
初雪暗想,这个时候, 太后找自己还能有什么事情?她应该明白自己失去亲弟的悲痛和怨恨, 这种情形之下主动召见,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了。
随太监进了正殿后一间宽大的屋子,初雪看见太后一身素色衣裳, 端坐在圈椅上, 便上前拜了下去。
太后说了声免礼, 又让小太监给她看坐, 之后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良久没有作声。
她探究的目光看得初雪心里诧异不已,见她迟迟不开口说话, 只得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不知皇爷的病情, 到底如何?”
杜太后缓缓道:“太医说,他身子已经被酒色掏空了,就看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流泪, 可是皱纹密布的脸上那种无言的哀痛却胜过无数眼泪, 见此情形, 初雪原本对她的憎恨也不由得消了几分,轻声道:“皇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痊愈。”
太后深深叹息了一声:“其实,我又何尝不晓得,正是后宫里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娃儿榨干了他的身子,只是,那么多年以来,他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外面的人看着是风光无限的裕王爷,可他老子从来就不待见他,一个不小心,就是被景王夺了嫡,将来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说到这里,太后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身边立刻有宫女递过茶来,她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脸色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见初雪依旧一言不发做聆听状,太后缓缓道:“好不容易熬到他老子死了,他登上了皇位,就算是放纵一些,我也从来不去劝导他,我知道他是想把许多年来老天爷亏欠给他的好日子都给赚回来。”
说到这里,太后又深深地看了初雪一眼:“只是我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昏迷之中,却只会叫你的名字。”
初雪悚然一惊,他在病中叫自己的名字?这可能么?
耳际只听得太后继续道:“不应该的,后宫里他最宠爱的是那几个年轻女娃儿,怎么也不该是念着你的名字,我以为他是想你日后辅佐豹儿登基继位,可谁知,他清醒的时候,却说,他谁也不要,只想要你相陪,他只要你。”
说到这里,太后狠狠盯了她一眼:“初雪,我到今日才明白,你就是我儿子前世的冤孽,他宠爱那么多女娃,只是想让你在乎他,可是你却不在乎,你这个狠心绝情的女人,你从来就没有真心对待过我的儿子,否则,他不会那么拼命作践自己的身子!”
在她凌厉的目光下,初雪却听得惊呆了,她实在难以置信,皇帝居然对她有真情。
这样一个男人,也会真心爱上一个女人么?当然,银欢就是他爱过的人。
可是,他又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了口气:“娘娘,若皇爷真对臣妾有此真情,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气。”
“可是,你对他有同样的真情么?”太后逼视着她。
太后的意图,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来,初雪当然不是傻子。
她低声道:“皇爷是臣妾的夫君,夫与天齐,臣妾愿意从现在开始,给皇爷侍疾,直到他病愈。”
太后嗯了一声,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勉强满意:“既然如此,你就快去看皇爷吧,皇帝病愈之前,你就住在乾清宫吧。”
见初雪欲言又止,她便道:“我会每日派人将三个孩子送来见你,皇帝是他们的老子,自然也是每日要见孩子的。”
辞别太后之后,初雪随着五福走进了乾清宫的寝殿。
明黄色的帐幕之下,皇帝躺在龙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枯黄,果然是病入膏肓之状。
脚步声并未将皇帝从昏睡中惊醒,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情,初雪记得,皇帝睡觉一直是极灵醒的。
五福见状,低声道:“贵妃娘娘,皇爷是睡着了,要不您随奴才去隔壁屋子里休息一会,等皇爷醒了,奴才就去叫您。”
初雪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没走几步,就听见龙床上有轻微的悉嗦声响,回头一看,却是皇帝醒了,正挣扎着坐起身子。
初雪上前几步,将皇帝的身子扶着靠在迎枕上:“皇爷要不要喝点什么?”
皇帝虚弱地一笑:“初雪,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臣妾今早刚回宫。”初雪一边答话,一边从五福手里接过牛乳汤碗,用汤匙轻轻搅动着。
皇帝低声道:“罢了,这些厨子的手艺,如何能与你相比。”
初雪笑道:“这还不好办,横竖乾清宫里也有小厨房,皇爷爱吃什么尽管说,臣妾去做便是。”
皇帝轻叹一声:“我最想念的,就是当年你在青云阁做的鱼皮馄饨,那可是你的独创,那个时候的你,美得就像一朵雨后的荷花。”
初雪低垂粉颈,只是搅动着牛乳,一言不发。
皇帝默默回忆了半晌,突然道:“初雪,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
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初雪的心有些发虚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皇爷有话请问。
“在你这一生之中,到底什么时候是最快乐的?”皇帝略一沉吟,到底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初雪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今日之前和张居正在行宫里共度的时光,且不说眼前的丈夫是九五之尊,那怕他与自己毫无瓜葛,就冲他这张满是病容的脸,以及太后方才对自己说的话,她也不可能对他说出那么残忍的真相。
想了一想,她方道:“最快乐的时光,自然是慈溪老家的乡下,和爹娘弟弟共同度过的日子。”
皇帝黯然道:“我知道,文贵的事情,是杜家对不起你,可是初雪,,这不是我的本意,母后一直逼迫我。”
初雪凄然一笑:“都过去了,皇爷还提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