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并不知道宋三的未婚妻是谁,还是前不久苏梦萦来宋家找宋三的时候,无意和她遇见,白伊槿才知道她就是宋三的未婚妻。这才恍然半年前当初一身旧时代打扮,小家碧玉并不像大户孩子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宋三接风宴会上的原因。
这样一想,再听她现在那些话,莫名的就觉得即便是为了宋家的颜面,也得稍微劝阻一下不是?毕竟……她现在还顶着宋家三少爷未婚妻的头衔呢。
——虽然只是暂时的。
“梦萦。”白伊槿轻声细语的开口,原本堵在栏杆边的人也在听见后,很给面子并自觉的收声,并让看一条路,让站在后面的她能看见苏梦萦。这样的友善举动换来白伊槿的感激一笑,并微微颔首道谢。只是眼里藏了一份小小的得意和窃喜。
有些飘飘然。
白伊槿继续开口,“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毕竟……物不平则鸣。”
物不平则鸣?苏梦萦嗤笑,声音不大但在牢房这种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有回音的地方,还是相当清楚的。她转个圈,依旧双手抱肩依靠在栏杆上,神情戏谑,微挑眉。那模样简直和自家的不孝舅舅一模一样,“我倒是想请假一下了,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需要你们来帮忙发出不满的声音?”
“难道你没看见那些工厂污水不断排向江里的情景吗?长此以往,我们的北平江会变成什么样子?人喝了那样的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白伊槿微微皱眉,言辞恳切,“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并不是为了自己,同样也是为了我们的家人、后代。希望他们能生活在一个更加干净、健康的环境中。这就是我的‘物不平则鸣’。”
白伊槿眼神坚定,一身浅色连衣裙承得整个人都比其他人明亮光洁,配上她婀娜身姿和姣好的容貌,更是有些神圣和高洁在里面。
……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
苏梦萦斜依在哪儿,双手抱肩看着,有些冷冷。
白伊槿说的东西,其实并没错。可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也不对。
苏梦萦心中暗叹口气,开口,“好,先不谈你们的初衷,我就问一句,你们游行的这些内容,有提前找那几家排放污水的东家商量过嘛?”
“……”咦?
挺直了胸膛犹如找到了自己能为之奋斗一生理想事业的同学们……眨了眨眼。
然后慢慢看向白伊槿等学生会成员。
……被看的人脸上……也有些讪讪。
即便牢中光线略显昏暗,中间又有栏杆阻挡部分视线,但苏梦萦已经将他们的表情看了个清楚。点点头,自问自答,“哦。没有。”
“……”北平附大学生会的几个主要干事眼神有些游移。
“那再请问一句。有人,或者你们有向商会说这件事吗?白学姐你家世显赫,白先生也是北平城有名的商人,多少应该会讨论一些或者知道一些吧?”
被点名的白伊槿默默,脸上神情显得有那么一丝的尴尬。
……她做这些,其实家里人并不怎么清楚。
“哦。还是没有。”苏梦萦凉凉的再开口,显得有些讨打。偏偏这还不算完——
——“所以你们什么都没提前做就凭借着自己的满腔热血,和崇高的,神圣理想跑街上去游行?就连提前给有关联的负责部门提交个材料说明都没有。……你们可真是以自身为己任,什么都往自己肩上扛呢~”尾音上扬,带着嘲讽的夸奖。
似乎有一声似有似无的喷笑声传来,但一边人正臊得慌,一边喷得欢快,就都没注意。
所以谁都没留意到沈敬亭和他的手下们,还外带一只抱着他帽子的三花猫,都暗搓搓的在牢房走廊尽头的拐角处,默默偷听老大的小外甥女儿用软萌软萌的声音凉凉毒舌,那副令人恨得牙痒痒的语气强调,真是和自家老大如出一辙。
没辜负‘外侄多似舅’这句话。
“老大,您家小外甥女儿嘴可比您毒多了。”笑眯眯手下压低声音开口,刚就是他不小心喷笑出声的。现在竖了大拇指,一脸‘佩服佩服’。
沈敬亭一点不想说自家小外甥女儿完全是跟着‘苏家两恶’的另一位学的。别看平时温和额儒雅那样儿,那毒起来,可是忒毒。
“可惜啊……”苏梦萦叹口气,“什么都往身上抗,却唯独忘了身为学生的本分。”顿了顿,喃喃,“物不平则鸣?”轻声嗤笑,“现在有到‘其民危也’的地步吗?” 无人说话。
“我读书不多,只是北平中学一个小小旁听生,但也听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连行兵打仗都知道前提第一件事是先管饱大家的肚子,才能谈其他。……现在倒好。”
“哎?”苏梦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开口,眼睛亮亮,“要不你们去人厂里,去劝那些工人?明白这些道理后说通了让他们不干?到时候没人做工,工厂不就倒闭了?”
嗯。估计会被好不容易有工做的工人们打死。
“理想?”苏梦萦嗤笑,“没有给任何人提供前进动力,没有帮助任何人提高他们的生活或者精神。……这东西叫理想?”苏梦萦眼一挑,毒得很,“这明明就是你们自以为是的某种思想产物而已~”
说完重新转过身,背对他们这群有‘理想’的青年,用都听得到的声音暗自嘀咕,“谈什么理想?连物质基础都没有就往着精神世界奔,直接辟谷成仙估计要快点。”
——“又胡说八道了。”
突然传来的慵懒带笑的声音,让苏梦萦眼前一亮,‘呼’的转身双手抓着的栏杆,深情呼唤逐渐大步走近的沈敬亭。
“舅舅~~~”
她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啊~
苏式委屈。
第67章 吸吸吸
“舅舅?!”
半天没动静充耳不闻一直在发呆的王丝娜惊异低语, 不过她出口的声音被白伊槿盖了过去。
“你……是她的舅舅。”白伊槿看着走近的沈敬亭, 喃喃又像是在发问。可惜人沈巡佐理都不理她, 别说正眼了连个眼角都没给。
往可怜巴巴双手握着栏杆,就差开口唱一首《铁窗泪》的苏梦萦面前一站, 嘴上还叼着那根没点燃的烟冲苏梦萦挑眉一笑。
——“来个不太馊的窝窝头?”沈巡佐一脸‘特别给你的内部优待’的表情。
苏梦萦, 苏梦萦要哭……
打了个嗝, 眼泪汪汪、泪眼欲滴的瞅着自家不孝的舅舅, 幽幽,“……舅舅,……你会被爹打断狗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