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头一次吩咐她干活儿,宝嫃答应了声,乖乖地就去了,全没疑心他不过是借口把她支开而已。
两人回来不久,连婆子也便回来了,见凤玄坐在堂屋里,便进来了:“世珏回来了?”
凤玄一点头,从怀中将卖麦子的钱掏出来:“一担三百文,共四担,卖了一两银子另二百文钱,都在这里,你们数一数。”
连婆子在外头这段时候,可没闲着,把那赶车的跟老姜家都转了个遍,旁敲侧击地打听卖了多少钱,生怕凤玄私底下克扣,他留下倒是不要紧,他们最怕的是留下的钱都给了宝嫃娘家。
连婆子一听,真真没错,当下喜出望外,赶紧把钱银都捞在手里:“都在了就好……”正在犹豫着,儿子回来了,钱就不能都把在自己手里,是不是该适当地给儿子几个钱用着?但要给多少呢?给少了不大像话,给多了又怕他填补给宝嫃。
这功夫,凤玄便又道:“这麦子钱,我一个都不要。”
两老一听,意外之余大为喜欢。
凤玄看着两人喜形于色的脸,不动声色道:“相反的,我还可以贴补你们一些。”
“什么?”连婆子跟连老头双双意外,“世珏,这是什么意思?”
凤玄道:“我今日进城,在城里找了个活计。” “什么活计,那敢情好!”连老头道。
连婆子也高兴道:“我说世珏是个能干的,这刚回来就找到活计了!”
凤玄道:“东家还算慷慨,给了我些银钱,是以我方才才说会贴补你们。——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连婆子同连老头都是一怔:“条件?”
凤玄道:“不错,你们且先听听,我的条件就是,我要带宝嫃搬出去住。”
“分家?”连家二老大惊失色,而后忙道:“不行!”
凤玄道:“听我说完。”
连家二老忐忑不定,连婆子道:“世珏,是不是宝嫃跟你说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说。”凤玄道,“只不过有些事儿她不说我也知道。”
二老悻悻然,凤玄道:“上回我本来就想这么做,是她求我,我也就算了,这回我是想好了,你们不想分家,那就不分家就是了,只不过寻常日子要分开过。”
连老头正要发作,连婆子拉住他:“世珏,这……是什么个意思?”
凤玄道:“以后搬出去住,她不用再伺候你们,你们也不能使唤她。地里的活我们仍做着,就是这样。”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护着你媳妇!”
凤玄也并不避忌,淡淡说:“是。”
两老二又惊又气,正要大闹,凤玄道:“她是我的人,要伺候只能伺候我一个,也只有我能使唤她。反正在这里你们也不是很待见她,——我带她搬出去住,每个月给你们二百文钱。”
两老二听着前面的话,还是怒气腾腾地,随时欲发作,听到最后一句,却把那一团儿火生生压住,双双都张了嘴:“二……二百文?每个月?”
“是。”凤玄仍旧波澜不惊地。
连世珏先前在家,多半时候游手好闲,偶尔就同些狐朋狗党出去做点营生,只是得了钱,又很快地大手大脚挥霍完了,是以很少有剩余的钱银交给家里。
先前凤玄说还会补贴两老儿钱银,他们虽则高兴,但高兴的是自己儿子找到了营生做,却也不大指望他能真给家里钱。
就算是给,估计也只七八十几文而已,又哪里想到竟是二百文!
快顶的上一担粮食了,且宝嫃晚上忙到那么晚,一个月也勉强能织一匹多点的布,才是二十文而已。
连婆子连老头飞快地在心里头合计,可又不大相信凤玄的话。
凤玄见状,便从怀中一掏,将个蓝花的钱袋掏出来,往桌上倒出许多铜钱:“我知道你们怕是不信的,这是我跟东家先要的订金。”
两人一看平白得了这么些铜钱,眼中简直也放出光来,连婆子伸手就要兜过来,连老头横了她一眼,却问道:“世珏,你是找了什么营生做?怎么有这么多钱银拿?”
凤玄道:“这营生难说,做得好到也安稳,做不好就很凶险。”
连婆子忙道:“世珏,太凶险了咱可不做!爹娘只你一个亲生儿子。”
凤玄道:“战场都去得,又有哪去不得的?你们只说答应与否。”
两个老的一听到钱,又看到那实实的铜钱就在眼前,一时就把前面的事儿给看淡了,但让他们一口答应,仍旧有些为难的,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凤玄见状,就慢慢说道:“我的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现如今是有钱银,倘若再有一次闹得不安生,就什么也没有了。”
连婆子看一眼那堆钱,真怕他又犯了那倔脾气,赶紧就说:“世珏,你慢慢说别着急……你要出去住,那到哪里去住?爹娘以后怎么见你?” “我看好了地方,”凤玄道,“村后有一处空着的屋子,我想搬去哪里,并不是去远处,你们可放心了吧。”
连婆子一怔:“那里?你是说县城的张老爷家里的那块闲置的偏院?”
连老头也想起来:“原来是那里,可是那院子不遮风不挡雨,也住不了人……何况张家人会卖吗?”
连婆子道:“卖的话恐怕也不便宜!”此刻又开始怕,怕那二百文得不到手不说,麦子钱也得贴出去。
凤玄说道:“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总归我会解决。——问完了吗?”
连老头跟连婆子忧心忡忡疑心重重,可是面对凤玄的一再催逼,又生怕那每月的二百文钱不翼而飞,其实对他们两人来说宝嫃在眼前的确没什么好……除了能干活,其他的却都入不了他们两人的眼,既然要搬出去,又不是分家,还有钱银得,倒也是好的。
两人心意相通,连老头就说:“既然不分家,那分开来住着,隔着又不远,倒也是好的。”
他心里头想:儿子现在被那小贱人迷得颠三倒四,非要闹着出去住,张大户家那闲职的地方,地方有些偏僻不说,多年没有人住,破败失修,且又近水,好些蚊虫……想想真没什么好,儿子既然要去,且让他去,受够了苦还不是得乖乖回来?
像是先前没去当兵之前,常年跟些狐朋狗党在外厮混,但他的家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这里,实打实地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