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以为他不懂,便道:“不明白?没关系,日后你就明白了。”
帘子被人拉起,身材高挑的男人自里头皱眉看来,是极为儒雅耐看的长相,脸上却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目光所及,望见楚昭亦在,人才掀开帘子出来。
季淑回头看,望着那张写满不悦却依旧极好看的脸,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就是所谓的衣冠禽兽么?刚才不见其人只听声音的时候,还以为会是个极为猥琐的男人,怎么能想到竟长了这么张正气凛然的脸?”
上官直看看季淑,又看楚昭,狐疑道:“花季淑,你未死?”季淑自言自语说道:“真是命中注定,名字都一样。”上官直皱眉说道:“花季淑,你说甚么?”
季淑抬头看他,望着他煞白的脸,忽地饶有兴趣问道:“相公,你刚才爽了没?”
她边说边做了个手势,拇指跟食指叉开成九十度,其他手指蜷起,是个标准开枪的姿势,嘴里嘟囔道:“叭叭……”模仿的是射击声。
上官直跟楚昭一起看向她,上官直问道:“爽?”
季淑恍然大悟,道:“哦,我的意思是,你尽兴了没有?那个……怎么说呢?出了没有?发了没有?可以让你的小妾生孩子了没有?”目光往下,细细研究,隔着衣料,终究无果。
上官直顿时明白,面色涨红,而后转为惨白,简直面无人色。
楚昭喉头一响,垂头安静道:“公子,夫人,我先出去。”他转身出外。
上官直来不及理会楚昭,咬牙看着季淑,道:“你果然未死,淫-荡之性竟变本加厉,当着下人的面便口没遮拦,简直不知廉耻……”
季淑叹口气,慢条斯理说道:“你看,我不知廉耻,你却在灵堂里做这些苟且之事,又能知羞耻到哪里去?嗯……我们算不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上官直气的浑身发抖,一时语塞。
走到门口的楚昭听到这个,忍不住又是一笑,长腿一迈,也不去管地上昏迷的仆人,径自出外去了。
顷刻之间,灵堂闹鬼,夫人诈尸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上官府邸。楚昭出外,三三两两的仆人婢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面带鬼魅之色。楚昭道:“休要胡说了,是夫人福大命大,先前大概也不过是痰卡了喉咙,如今已经活转过来。”他笑笑,道:“劝你们不要信口多说,倘若明日给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儿,大家自知罢。”
众人顿时轰然作鸟兽散,自此再也不敢公然多话。
上官直擒着季淑手腕,怒冲冲将她拖到内室,将门一关,道:“你还有脸说我?你在外头偷汉养小官,我可以不管,如今你是跟人淫-奔,你真真越发出息起来,我只以为你死了也就罢了,省得败光了你花家的名声,又来玷污我上官家的家声,你却真个大命,竟又活转过来,真正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季淑揉了揉腕子,打量室内布置,前辈子她拼死拼活,流血流汗,从白手起家做起,到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店面,开始朝着自己理想一步一步前进的时候,生命的花枝却赫然从中折断。
这屋子布置的极好,正是现代人梦寐以求的“古色古香”的装潢,且又如假包换,她奋斗一辈子大概才会达到这个装潢水准,但……
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何况……季淑伸手摸摸脖子,一声“淫-奔”,让脑中淡薄的记忆又隐隐清醒过来,冰凉的雨点滴落在头上的感觉,绣花鞋子浸入水中的感觉,喉咙被掐住,喘息不过来的感觉……然后她倒在地上,满世界都是水淋淋的寒意。
她分明不是这一世的花季淑,但为何却记得这些?
颈部,隐隐做疼。若是猜得不错,这位花季淑,上官夫人,是被人扼死的。
季淑望向上官直。后者大袖一挥,道:“为何不语?你也有心虚之时么?我一生都未曾见过你这般丧德败行的女子,你便是我上官直一生的污点,就算是跳进河塘也无法洗清,你可知!”
季淑扶着身边椅背,缓缓坐下。
上官直看她丝毫不为所动之态,更是气滞,刚要再度叫骂。季淑说道:“丧德败行?不知这丧德败行的罪状里头,包不包括跟人在灵堂媾-和?相公……”她略一沉吟,道,“不,我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想必你也有同感,不如……还是称你上官吧,如何?”
她自顾自说道:“上官,你知道我为何会死而复活么?”
上官直双眸定定看向季淑,道:“你、你说什么!”
季淑低头看看自己沉甸甸的手,她前生并非是个爱好奢华之人,从不曾有过一件黄金首饰,虽然买过不少,却都是送给至亲之人的,她自己向来就是赤条条的,什么都不愿佩戴,偶尔心血来潮,便掐一朵时令的花儿别在耳畔,许多来光顾花店的女孩子便极羡慕,纷纷问是从哪里来的发饰。
只是……她如今才发现,原来黄金的颜色竟是如此刺眼,虽然刺眼,衬着如玉的肌肤,却更相得益彰,真真好看的紧。
季淑打量着那一枚枚金戒,说道:“我死之后,有两个鬼差来擒我,走到黄泉半路,两个鬼差便听到有人在死者灵前不敬之声,他两个也算是色中饿鬼了,居然又把我拉回去了,两人看风景看的极好啊,不知不觉就松了手中的链子,我就又回来了。” 上官直吓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道:“你,你胡说!”
季淑轻轻一笑,道:“上官,你真聪明,这个我的确是胡说的,因为我已经记不清地府一日游的具体情形了,可是呢,你要知道……”
上官直警惕看她,道:“知道什么?”
季淑说道:“我的确是死而复生了,是不是?你觉得,你心中觉得,我究竟是为何而死而复生的呢?有人说要是死者意难平,红尘事未了,就不会走,走了也会回来,上官,你想是因为什么?”
上官直身子发抖,说道:“花季淑,你想说什么?”
季淑缓缓起身,向着上官直行了个礼,说道:“我只是想谢谢相公,哦……还有倩儿。”
上官直喉头一动,死死咬住唇,道:“你、你休想对倩儿不利。”季淑挑一挑眉,说道:“不利?不不,难道我是丧心病狂的女魔头么?我是真个要谢谢相公你跟倩儿,若非你们两个牺牲小我,在灵前演出那一场活春-宫,我又怎么能活过来呢?至于是被气的活过来还是笑的活过来,这个我自己都还没有弄清楚,抱歉。”
上官直双手握拳,呆站半晌,终于说道:“不管你是怎样活过来的,都不紧要,你跟人淫-奔,犯了七出之条,我……我要休了你!”
季淑双手掌一拍,喜道:“上官,你我真真心有灵犀,为何我跟你竟想到一块儿去了?休了我,是要写休书么?来来,时间紧迫,不要浪费,快拿支笔。”她伸手摸摸唇,忽地醒悟,“哦,不对,应该是笔墨纸砚,你的砚台在哪里,我来磨墨怎样?”她东张西望找寻,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折断了的花枝,不一定就会枯萎败死,找妥合适的土壤另行栽种,细心呵护,执着生长,或者会焕发第二春也不一定。
谁说被打落谷底,就不能再度弹起?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章~东张西望,喂喂,有人在吗?
唔,改个地方,晚上估计还有第三章的,望天
3、迎春:凭君语向游人道
花季淑之父花醒言,是个极风流的人物,官居三品,乃当朝辅宰。花醒言出身成迷,只在九岁时候伴扶风太子读书,同扶风两个形影不离,方为众人所知。
十四岁时候太子登基,花醒言从此之后青云直上,一路顺风顺水坐上辅相之位。
自有些人看不过眼,每每语带讥讽,冷嘲热讽点明花醒言身居高位,不是靠真才实干,叫人不齿。
花醒言对些流言蜚语毫不在意,浑然未曾听到相似,只不过真个“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那些曾明里暗里说过花醒言坏话的,渐渐地竟无一例外,落得下场惨淡,有人说是花醒言暗中行事,却毫无证据。
而花醒言却越攀越高,辉煌荣耀,不可言说,而明元皇帝对他的宠信亦更胜从前。
渐渐便有聪明之人看清局面,知道花某人身带逆鳞,不可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