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孙伯灵,已经不是等闲成人能够相比的人物。
唯一欠缺的就是言传身教的洗礼,这一点,或许子氏恐怕难以做到。不过他从子思的话里面已经听出了对方隐晦的意思,让他放手。怎么可能,好不容看到一个中意的小子,让他让给王诩,说什么也不能让啊!
边子白略作惊讶的抬手,似乎觉得又不妥当,略显无奈道:“国相大人见猎心起,想要亲自教导伯灵学业?”
被挤兑了子思面色一愣,随即怒笑道:“你小子少挤兑我。我没办法教他,但是帝丘城内有人能够教授他成才。”
边子白心里可是明镜似的,帝丘城内眼下就一个游学在外的王诩有这等能力。
因为教导孙伯灵确实很不容易。首先,孙伯灵是孙武的子孙,他必然要找一个知兵事的老师教导;其次,孙伯灵太聪明了,这就要求老师需要非常博学。这两点,就让子思望而却步了,虽说他是卫国的国相,但在博学上,肯定不如子贡。更比不上被吴起妖孽的光芒遮掩住的王诩。
至于边子白,子思倒是没有仰望的心境。毕竟边子白年纪太轻,他要是连边子白的学识都要仰慕,估计就没脸继续当这个国相了。
既然准备和王诩争孙伯灵这个徒弟,边子白自然没有退让的可能。沉吟良久,抬头的那一刻,目光中透着一股坚定的意志:“王诩他不适合孙伯灵。”
“你怎么觉得他不适合?”子思大为诧异,反问道。
“很简单,王夫子对收徒的选择有多么苛刻,您老应该也是知道的。”这话一开口,就连子思的脸上也不太好看。王诩这家伙太不给面子了,子氏众多弟子都被拒绝,一个都没有留下。这等于是撅了子氏的面子。
轮到孙伯灵,难道还要上赶着让对方打脸吗?
肯定不行啊!
王诩的脸面是脸面,难道子氏的脸面就不是脸面了吗?
当然,孙伯灵被拒绝的可能性很小。年纪不大的孙伯灵,却完全甩开了子氏的子弟,甚至成年的弟子也比不上孙伯灵的才华。可以说,这样的一个弟子,只要等他成年就能扬名天下的存在,王诩没有理由拒绝。
但是边子白有话要说:“不知国相听说过蛊毒之说?”
蛊毒?
子思微微变色,毒蛇毒虫恐怕没有人不怕的,联想到了边子白的身世,顿时感觉不妙起来:“你给孙伯灵下蛊了?”
这不是往他身上泼脏水吗?边子白怎么可能认下。再说了,他什么时候给孙伯灵下蛊毒了?根本就没有。就算是他想这么干,关键是他也要会啊!连忙撇清道:“没有,小子根本就不会蛊毒之术,不过是好一比。”
“比之如何?”就算是边子白解释过了,子思还是有点紧张。嫌弃的想要和边子白保持距离。楚国贵族好巫术,这是众人皆知的异端。而蛊毒,似乎又是巫术中最为核心的部分,怎么能让子思不紧张呢? 再说,他已经认定了边子白是楚人,他可一点都没有把握,边子白对蛊术一点都没有研究。南蛮的诡异,就算是智慧如子思也琢磨不透,更何况边子白这小子身上处处透着古怪,让他完全看不透,指不定这小子会呢?
“王夫子收徒苛刻,帝丘城内年轻俊杰如过江之鲫,不可穷极。可是下官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在帝丘城内收入室弟子的情况。甚至因为士大夫之子都不如他眼,他竟然做起了学馆。下官的家臣白圭就是他学馆的学生,学习认字。可见,他对于收徒的标准只有一个,聪慧。却已经不顾及弟子的出身,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他如何授徒,您想过吗?”
“授予君子之说,古今典籍,博文之学,自然道德天成,璞玉成器。”子思理所当然道。
边子白摇头道:“非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一等一的弟子,自然会要有一等一的成就。天下之大,却难有辅星明近,辅臣亲强;斥小,疏弱。夫子为人乖张,这在帝丘也不是什么隐秘,而‘养蛊’之说是最适合培养兵家子弟的办法。‘养蛊’术在楚地由来已久,楚之巫觋会养毒蛇、蜈蚣、蟾蜍、蝎子等放在瓦罐中饲养,不喂任何食物,就让它们厮杀,最后活下来的毒物就是‘蛊’。对王夫子来说,此法不新鲜,用起来也不会有所担忧。可是伯灵会争得过同门吗?”
这话已经很露骨了,北斗七星之中,只有开阳星有辅星,开阳又叫武曲星,主武。既然孙伯灵将来注定要继承孙武绝学,自然不会弃武学文的可能。那么问题就来了,跟随王诩学习兵事的肯定不会是一个弟子,孙伯灵可能是学的最好的一个,也可能不是。
但无一例外的可能就是,他们将来各自为主,不会在一个诸侯领兵作战。
这样问题来,而这个问题是子思也无法解答的。
就见边子白朗朗道:“试问国相大人,孙伯灵的心性如何?”
“纯良!”
对于这个答案,子思回答的时候充满了苦涩。孙伯灵的性格太好了,好到对谁都会信任。说好听点是与世无争,说不好听一点不变忠良。
铺垫了这么多,边子白也不在乎在王诩的头上泼脏水了,反正他人也没在。再说了,边子白也多半认定王诩创立的鬼谷门派的做事风格,就是‘养蛊’,这种近乎残忍的培养方式,让鬼谷门人在战国中后期一直有大放异彩的人物出现。
可是鬼谷门人每一代都非常惨烈。
“国相可曾想过,兵家不争的结局是什么?更何况王夫子可能会以‘养蛊’的办法来培养他的弟子。而孙伯灵的性格太过温和,对旁人如此,更何况是对同窗十年的朋友?”
费劲了口舌,子思也没办法答应边子白的要求。
他只能回去将边子白的话带给子蒙,决定权在子蒙手中,同时也孙伯灵手中。这也是边子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能怨得了谁呢?
从执政府出来,立刻被门口一大群学究围住了。
放下心头的阴郁之色,边子白笑容满面的告诉众人一个好消息:“诸位,国相大人已经答应在帝丘城内选址一处为授课书院,三日后在城门宣读讣告,还请诸位互相告知,莫要延误了期限。”
“谢中大夫怜惜吾等!”
数十人齐齐揖让躬身,边子白有种受宠若惊的紧张,就连他上车离开,身后还传来了声若洪钟的恭送声,或许,这是他在卫国做的第一件好事。
这一刻,他竟然有点紧张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