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丘看似一片祥和的气氛之下,隐藏着暗潮涌动的漩涡。
谁也不知道,接下去几天之内会发生什么。赵国国君赵章肆无忌惮的坑了魏国五万大军,眼下看似这五万大军丝毫无损,可是接下来谁也说不准就溃败了,覆灭了。
魏国真要是因为赵国背后下的黑手导致五万大军覆灭的话,魏国上下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从国君往下,一直到国人,都不能容忍赵国将魏国这个盟主不当回事的做法,还在背后捅刀子的卑劣行径。于情于理,都要起大军好好的教训一下无理的赵人。
而与此同时,三晋之一的韩国已经将国内所有的军队都聚集在郑国的国都,似乎不灭亡郑国不罢休的态势。可以说,新郑之战,韩国赌上了所有的身价,一旦失败,估计连韩侯都无法承受失败对韩国国内造成的打击。
可以说,这两件事任何一件有了确切的消息传出,整个战国,至少是中原的诸侯都要被惊动起来,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往日似乎挺活跃的一个诸侯,似乎被所有人都遗忘了。这个国家就是秦国,自从河西战场秦国被吴起大败之后,虽然耗费无数的府库积累,却依然还是无法夺回河西之地。国力却一再虚弱下去,如今彻底被列国所遗忘,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国土面积丧失一半。
国内可征召军队不足十四年前的二分之一。
多次战争之后,人口不仅没有恢复,还在持续下降。
而人口下降之后带来的恶果更加严重,赋税越来越少,耕种的土地也减少,导致粮食产量下降。赋税减少,粮食不足,导致秦国不得不采用更加严厉的赋税,农夫种地的热情就更少了。这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导致秦国的国力在这几年不仅没有恢复,反而在下降。
如今的秦公,也仅仅是通过设立华山附近的四个县,将秦国一再下降的国力稳定了下来。可要说恢复国力,对于秦国来说,恐怕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国库空虚,甚至没有多少存粮可以支撑一场规模超过十万人的战役半年。
种种迹象表明,秦国已经是过气了。这一点,魏侯魏击非常清楚,秦国的国力已经威胁不到强大的魏国,这也是为什么他同意了秦公赢师隰提出的割地赔款的条约,选择和秦国在河西战场停战。并将魏国的军队倾向于放在中原。尤其是对魏国威胁很大的赵国身上,出兵叛乱的中山郡,就是魏国将战略重心东移的一大变化。
可是,刚刚稳定了国内局势的赢师隰开始琢磨了起来,他需要让秦国再一次走上列国的舞台。他不是一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人,魏国加在秦国身上的屈辱,他会加倍的要求还回来。只不过,如今的秦国已经没有和魏国开展的底气和实力了。
不仅实力不足让人看轻,而且国内封君的力量却似乎得到了加强。
尤其是他预感到,国力衰弱,可是秦国的人口并没有下降,只是能够交税的人少了。更让他气得牙痒痒的是,他这个国君管辖的人都跑到了封君的地盘去了,国人太不爱国了。反倒是国内杜氏和甘氏这些大封君的财富不降反升,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人都逃到了这帮白眼狼的封地去了,而他却没办法对这些封地征税。
当初将迁都,将从治理了几百年的雍城迁到了位于潼关附近的栎阳,最大的原因就是雍城附近的土地都不是国君的,属于朝堂上哪些卿大夫们。一旦自己的一些做法引起这些人的不满,这些土地上数量庞大的农夫配备了武器之后,就是一支庞大到国君也无可奈何的军队。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将国都迁移到了落魄的栎阳。
如果放任这样的结果继续下去,那么对于秦国和秦公来说,都将是一个绝对无法容忍的糟糕局面。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地下的官员们联合起来罢免掉。可以说,是主弱仆强,除非他愿意当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傀儡。可赢师隰又是一个拥有远大理想的君主,他心里不甘心成为一个不管世事的国君。三家分晋,田氏代齐,都是在近二十年内发生的事,一旦放任秦国的封君们继续强大下去,秦国很可能步晋国和齐国的后尘,祖先的祭祀都要断掉,他就算不想和封君们冲突,最后也不得不在不断削封君实力的过程之中,双方放下虚伪的假装大打出手。
当然,他还有一个办法。通过战争来破局,让他变成一个有号召力的国君,至少这样一来,他的君位会稳固很多。赢师隰需要破局,继续划分设县恐怕已经不现实了。毕竟甘氏有十二个城邑,杜氏十个,这两个士族拥有的城邑就快超过他这个国君的了。渭河中部,最为肥美的土地都是这两个氏族的,连后来秦国的国都咸阳,如今都是甘氏的城邑而已。可见,秦国的封君的实力有多么强大了。仅仅甘氏一族,只要他们有造反的心思,一个月之内,恐怕就能组建一支超过三万人的大军。
可见,赢师隰的这个国君,是随时随地都可能被封君们造反推翻的一国之主。
这种局面对他来说,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赢师隰流落在外三十年,世态炎凉是这么滋味,他最清楚。从国君位子上下来的倒霉蛋,只有两个选择。死,或者逃。他一,不愿死;二,不愿逃;唯一的办法就是削弱世家的实力。而通过战争来稳定国内势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站在栎阳城的封丘上,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可是作为大秦的国都,栎阳太寒酸了,是无比落魄的国都,甚至是有辱国体的一座城邑。
残破的城市就不说了,栎阳城内就没有几座像样的府邸。没有商业区,也没有娱乐区,城内的住宅也是低矮破败,似乎唯一看着有点气派的就是那高高的城墙了,大秦的国都竟然如同死气沉沉的墓地,到处都散发颓废的气息。
“君上,司马予回来了。”身边的宦官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赢师隰的身后,轻声开口道。
赢师隰回过神来,扭头看着宦官,问:“是渠梁回来了吗?”
“二公子没有来,只有司马予回来了。昨日抵达的蓝田大营,今日一大早,城门刚开,他第一个就进了城。”宦官的描绘之中,似乎司马予的举止给人一种忙碌的错觉。透着为王事颠簸的匆匆之态。显然,这小子给好处了。
赢师隰右手握着腰间的剑柄,径直下了高台,背影渐行渐远,却留下一句话:“让他去正厅候着。”
整个栎阳竟然没有一座宫殿,就算是贵为国君的赢师隰,也只能收拾收拾之后,住在一出原本城守的官衙之中。以至于他很少会住在栎阳城内,而是经常住在不足二十里外的军营之中。
“君上,二公子在卫国都城遇到了一个奇人,让某带着书信回来一趟,交于君上。”一边说着,一边从胸口的衣服夹层里摸出了一片书简,递给了秦公。 秦公摊开书简,注意力都放在书简之上,没有抬头,随意的问了一句:“渠梁这些时日都在做什么?”
“君上,二公子先遵从你的命令去了一趟郑国,见到了韩侯。不过韩国大军都聚集在新郑附近,而韩侯却忧于如何破新郑,只是接待了二公子之后,就不再露面。”司马予对于韩军在新郑城外的屡屡失败,也是颇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