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佾是八人。
六佾的话,就是四十八个人的舞蹈方阵。
当然,祭祀这么重要的活动,是不会让歌姬出现的,只能是宗学之中的士子担任这份庄重而又神圣的工作。
不过,在队伍最前的一个小胖子不这么认为。
干戚,铠甲,甚至是涂在脸上的颜料,都不能掩盖这家伙的一身肥肉。袒胸的情况下,一堆堆如同水波一样晃荡的肥肉,白皙的如同牛乳一样的辣眼睛。孙伯灵气喘如牛地跟着舞步的节奏,心头就只有一个念头:“小爷要减肥,一定要减肥成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宗学之中,学子的人数一直都不多。毕竟能够进入卫国最顶尖学府的子弟,都不是出身普通的小贵族。这就导致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一旦大型庆祝活动之中,需要士子参加的活动,人数不够。
于是,比同龄人高大一些,却已经进入了大学的孙伯灵就被很不幸的抓壮丁了。
一开始他还很高兴,以为这是露脸的事,祭祀可是国家最为重要的活动,有他孙伯灵参加,肯定增色不少。
可接下来的排练,乃至正式的入场,让他傻眼了。这服装简直就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马甲,穿在他身上,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紧身感。如同用绳子扎着煮熟的肘子,肉都鼓鼓囊囊地露出来了。胖子的肉基本上都是软塌塌的,属于那种动一动就波涛汹涌的视觉感受。不仅如此,他还因为学习好,排练认真,被作为领舞的重要选手,被安排在第一排。这不能怪他,孙伯灵习惯了做任何事都全身心投入,加上才智过人,让他总是比周围的同学高出一大截。
对孙伯灵来说,好在脸上涂花了,要不然他在祭祀活动结束之后,恐怕再也没办法在帝丘住下去了。舞步是《武》,也称为‘大武’,是纪念周天子击败商纣王军队的战舞,也是六舞之一的经典舞蹈。基本上,祭祀活动中《武》是首选。分为六个小节,展示了周天子获得天下的丰功伟绩。即便是干戚(盾牌和戈类武)这些都是为了跳舞而准备的道具,分量上都已经做了最低的处理。
但是对于在鼓点和节奏之中还要保持队形的战舞舞者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但是孙伯灵的心里已经完全忘记了身体的劳累。他只有一个念头——
太丢人了。
他甚至在舞队行进过程之中,听到了边上观礼的人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这让他内心再次受到了无穷无尽的打击。
甚至当边子白听说孙伯灵被选中参加战舞的表演,还幸灾乐祸的笑道:“开心就好。”
是啊!开心真的很好,可是他根本就开心不起来。
他的表演虽然中规中矩,但是身材太出挑,以至于几个国君都被他的魔幻舞步逗得忍俊不已。没办法,祭祀活动,很严肃的,不敢笑。
战舞是纪念祖先征战的歌舞,和平日宴会之中的歌舞截然不同。好在这个过程并不长,孙伯灵好不容易结束了舞步,站在了祭坛之下。
边上有一个不认识的大叔,还一脸忍俊地对旁人说到:“这个领舞的小家伙很醒目。”
这让孙伯灵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再一次坏了起来,他的评价竟然只有‘醒目’而字?
用后世的解释就是辣眼睛,孙伯灵在心底暗暗发誓,他这辈子……不下辈子也不会在跳什么战舞了,爱谁谁去,反正小爷不伺候了,真的丢不起这个人。 鲁公姬奋站在高处,心头抱怨不已,这卫国难道没人了吗?
怎么派了这么些个人糟蹋‘大武’,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当然,他也不过是这么想一想而已,毕竟‘大武’之后,祭祀活动已经过了一半,甚至一半更多一些。
接下来就是——颂。
是对祖先的丰功伟绩的一种追忆,这时候就该主祭之人出马,在祭品之前开始朗诵对祖先的敬仰。这也是祭祀活动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华夏是宗族社会。
华夏人信神仙的方式很特别,他们可以相信任何一个外来的神仙,同时也不相信这些神仙真的是法力无边。只不过是为了精神寄托而已。他们唯一相信的神灵只有一种,祖先。
在同一个祖先之下,子孙和睦,追忆过往,听从祖先的聆讯,这是每一个人华夏人会认真做的事。因为他们相信,只有祖先才会和他们同在,至于神仙……这是一种经常不在家的神灵,很不靠谱。
随着一团青烟飘到空中,祷文在火堆之中被化为灰烬。祭祀到了这一步,算是圆满完成了。
鲁公在卫公朗诵完颂歌之后,高喊道:“礼毕!”
接下来就是分胙肉的过程。
这时候卫公还不能上前,毕竟祭品是连肉带骨头一起烧熟的,带着骨头,任何一个国君对此都毫无办法。这时候就需要庖厨先出马了,上身光着的庖厨抱着一把刀登上了祭品区域,先是行礼,从容不迫的将手中的到切入牛腹之中,就见刀柄在庖厨的手中晃动了几下,一条完整的牛腿裤就被剔了出来。
随后,庖厨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意气风发地开始了属于他的表演。
一个完整的牛骨架出现在案板上那一刻,庖厨这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是羊和猪,这要比单独对付一头牛来的要容易些。庖厨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整个剔骨的过程。
终于到了卫国士大夫最为兴奋的时候,分胙肉。
这荣誉,也是各自争斗的战场。唯一的评判就是卫公手里的那柄刀。不过这次夏祭的情况和往日不一样,原本往日一定会在国相子思手中的牛耳,被卫公切下来之后,送到魏击的手中。对此,魏击起身感谢。
等到一干国君使团的人都分到肉之后,众人才发现,牛被分光了。
公孙鞅甚至眼神晦涩地失落不已,他发现自己想要得到一块胙肉的愿望,恐怕要落空。这让他颇为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