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鞅确实很无奈,在邺城,谁认识他一个卫国的军法司马?什么事情都需要让子南靳出面,才有可能办成功。
如果出面的是他本人,恐怕连那些人的大门就进不去。
“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子南靳在奴仆的搀扶下,进入了屋子,然后公孙鞅急忙将刚刚接到的密报递送给了子南靳。说实话,子南靳并不生气,反而挺高兴。面对上军的这些将领,他看到了卫国的希望。有种像是年纪大的人和年轻人在一起,有种忘记了自己的年龄,感觉年轻了一样。但是有一样,他需要警惕。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是太过目中无人,就是大忌。向盟主讨要援军,这事在往常早该如此,但是这一次,子南靳觉得没有必要,非但没有必要,而且还应该准备商谈退兵的事宜才是如今的头等要务。有一点他没有说,卫公快不行了,他离开帝丘的时候,姬颓已经卧床多日。这一次,不是作假,而是姬颓真的给人一种优等枯竭的感觉。
卫国要做好准备国君突然离世的准备,毕竟国丧期间,妄动兵戈,实在太不吉利。这一点太子训也非常急切,他也希望前方的战争能够在近期结束。毕竟卫国国君的陵寝在繁阳,而繁阳距离马邑实在太近了。几万赵国大军在一旁,一旦卫公薨毙之后,连下葬之日都会遥遥无期。
对于臣子来说,这是头等要务。 可是国君病重,是国家头等机密,子南靳怎么会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公孙鞅和苟变呢?这才是他自作主张的原因,他也是有苦衷的,而且还是不能说的苦衷。
子南靳看过密报之后,对下人吩咐道:“给这位勇士安排膳食,好生伺候。”
“谢大司徒!”
等信使走后,子南靳看着公孙鞅和苟变,突然开口道:“两位贤俊,上军已经歼灭了赵国边军的骑兵,同时攻克陶丘,焚毁赵军物资无数。就算是按照信使报上说的,陶丘不能守,也守不住,仲叔牙带兵往西牵制赵军。我军的战果已经足够和赵国来一场邦交上的谈判,而不需要通过作战继续和赵军决死。毕竟庞爰乃赵国军中名将,战绩斐然。我军不过是初出茅庐,运气使然……”
子南靳刚开口,苟变还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但是现在,他实在忍不住了,什么叫运气使然?
上军一万多将士,都是万众一心,这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胜利,这才有了眼下的局面。谈判是要谈,任何战争打到最后,基本上都是商量着退兵和谈。除非一方溃败的不成样子或者是郑韩之战,一方铁了心要发动一场灭国之战。但是苟变通过陶丘的战报,看清了边子白的心思,将主边子白显然不满足于歼灭一支骑兵而结束战争。
因为赵军主力尚存,如果这时候商量退兵。不久之后,赵军还是会出兵攻打。到时候,上军要是有防备还好。如果没有防备,甚至抽调去了大河以南,他们这些天的努力就白费了。
苟变站起来,脸上挣扎一会儿,毕竟顶撞的是大司徒,朝堂上的二号人物,甚至在子思让出相位之后,这位可能是卫国的朝堂之首,一国执宰,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但是眼下,他是上军副将,他需要站出来为上军说话,要不然,他此生都不过是个应声虫而已:“大司徒明示,我军如今气势正宏,赵军势颓。然我军在赵军眼里不过是麋鹿,而赵军是野狼,一旦让野狼缓过了疲劳,麋鹿又过于安逸,岂不是寻死之路?”
面对苟变的顶撞,子南靳愣住了,脑袋有点发懵。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不入流的苟变,出身低贱,却入了国相的眼,被国相子思抬到了上军副将的位置上,还真的以为能够和他平等相对了。子南靳眼神不善的看向了苟变,阴阳怪气道:“老国相做事都有二三和本座商量,尔何德何能,以为些许军功就能训斥老夫不成?”
“治国乃老成持重之才,方显内外兼顾。尔以为老夫就那么想要和赵国和谈?卫国如今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依附在魏国的羽翼之下,如今魏国受到赵国威胁,数万大军孤悬于外,你想要战,可是你想过没有,魏国想要战争吗?”
苟变争分相对:“大司徒,您这么想,可曾问过魏侯他这么想,可曾为问过公子缓,他又怎么想?”
就这一句话,子南靳觉得脸上怪不住了,他曾经有多么喜欢上军的人,现在他就有多么厌恶上军的人。那种鼻子出气的狂妄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但是他知道一点,在邺城,他说了算:“老夫不许,此时作罢,老夫会派遣信使去和边客卿商量退兵之事。而你们,还没有这个资格。乱弹琴!”
说完,子南靳根本就不等苟变反应,站起来,一甩衣袂消失在夜幕之中。
呼啦啦,一下子,屋内云裳流转;呼啦啦,一下子,又消失的无隐无踪。
这就是大司徒的排场,也是大司徒的官威。
而公孙鞅呢?
正抬着头装无辜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梁,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有他心里才知道,他想平邑了。虽然在平邑,他整日担惊受怕,可是在平邑,他一个人说了算。
反倒是苟变咚的一下,一拳打在了木板上。吓了公孙鞅一跳,迟疑道:“苟兄,这是为何?”
“他不去,我们去。我就不信了,我们两个卫国大夫,连公子缓的大门都进不去!”苟变不由分说,拉着公孙鞅就出门。
公孙鞅挣扎了几下,无奈放弃了,因为他发现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防抗。在蛮力面前,他不堪一击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