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章竟然开口对赵种下令道:“请邯郸所有大夫以上官员,族中子弟,族老进宫,寡人要大摆筵席。”
“父亲!”赵种作为太子,父子感情自然不会单薄到只有冷冰冰的权力争斗。毕竟,赵章虽然不理朝政,但是继承人定下来很早。可以说,赵章对赵种有着一种让其他公子嫉妒的宠溺,尤其是让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署理朝政,自己却躲在后宫当太上皇。这种情况下,赵种储君牢固,才有可能在宫廷之中上演一场父慈子孝的戏码。
面对老爹刚刚吐血不久,就要求喝大酒的要求,赵种也是头大不已。劝是不可能的,赵章根本就是个听劝的国君。甚至因为底下人多嘴,就会让他大发雷霆,甚至处死臣子的事发生。赵种想要开口劝解来着,可也是战战兢兢,老爹的威望太大,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赵章沉下脸来,威胁道:“寡人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不敢,不敢!儿臣马上去办。”
赵种无奈,他只好听从父亲赵章的命令,邯郸城内大摆筵席。而且还在宵禁之后的大半夜,很多大臣们都从被窝里被禁军拖出来,吓得趴在自家院子里一个劲的哆嗦,还以为要被昏君咔嚓了呢?
可来到宫殿之后才发现,这是国君突然想起他们来,要摆宴席,喝大酒。
这很赵章。
摆明了是自己一时高兴,折腾所有人。宫殿内张灯结彩,鼓乐齐鸣,身着靓丽的舞女已经在大殿之内翩翩起舞,宫人们抬着酒瓮,美食鱼贯而入,一一摆上了食案,大殿里的人也越来越多,渐渐地少了宫廷的冷清,有了宴会上喧闹的气氛,嫣然是一场规格宏大,气势不凡的超级宴会。
唯一不理想的是,这竟然是子夜。
大半夜……发神经啊!
可赵国的臣子们,面对他们的国君,一脸脾气都不敢有,明明困的要死,却一个个强装着喜悦兴奋的样子,好让他们的国君高兴。至少,不能让赵章看到谁就不高兴,万一赵章喝醉了,谁知道会发生点什么事?
唯独大司马赵穆心事重重,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赵章在两个多时辰前吐血,看着要不行了的样子……两个时辰之后,竟然还要大摆筵席,这等折腾有意思吗?
加上陶丘被攻克之后,大量物资被焚毁,赵国本来就府库不丰盈,这下日子就更难过了。
他找到正在和宦官问话的太子种,就听到:“秦越人人呢?”
“太子殿下,他说要回家去拿药,我派了小宦官跟着去了,不知为何此时还没有来。”
“废物。”
“殿下训斥的是。”
太子种看到了赵穆之后,屏退了左右,才和赵穆在大殿外的高台上对话。和大殿内喧闹的场面不同,高台上,寒风呼啸着在回廊之中横冲直撞,人置身其中,有种深深的寒意。
“太子殿下,君上……” “君父要做的事,谁能拦得动?”
太子种也是没有办法,别看他是儿子,还是赵章亲自定下的储君。可是赵种知道自己在父亲面前,说话根本就不管用。这还是在赵章清醒的时候。要是赶上了赵章喝醉了,遇到有人敢忤逆他的旨意,愤怒之下的赵章根本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赵种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拦住赵章,他根本就承受不住赵章发疯时候造成的后果。
比如说废黜太子。
到时候,他只有起兵造反一条路了,可问题是,恐怕那时候赵章也薨了,这就尴尬了。
酒宴进入佳境,气氛愈加热烈起来,赵章举杯道:“寡人之酒,可比杜康!”
群臣高呼:“采!”
“肉肥美乎?”
“美!”
“寡人宫中美女倩兮盼兮?”
……
群臣很无奈,还以为这是和以前一样的考题,可问题是国君的女人,谁敢惦记?只好硬着头皮高呼:“君上之福,堪比青帝。”
“哈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走的时候诸位一人一个,都带走……”
群臣这才知道,他们的国君又醉了……果然,赵章笑过之后,踉跄着站起来,推开左右的宦官之后大喊大叫:“滚,都给寡人滚!”
一场莫名其妙的酒宴戛然而止,群臣深怕被赵章惦记上,争先恐后的逃出宫廷。太子种看着一片狼藉的大殿,低头一看赵章的酒爵,突然愣住了,殷红的如同血一样的东西,满满的快要溢出酒爵。就要死了,都不忘纵情酒色的赵章,就算是吐血,也要当一个醉酒的酒鬼。这样的偏执,却让他这个当儿子产生不了一点一滴的埋怨,此时此刻,他或许明白了,赵章为何要举办这场仓促的酒宴的真正意义了。他要告诉所有人,他很好,他还是赵国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灵,就算是要死了,还是主宰群臣一切的神灵。从来都不会消失。他像是一个王,一个真正的王那样,俯瞰苍生。
这一刻,赵种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他想象不到,一边吐血,一边喝酒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痛苦吗?绝望吗?
但是他明白,赵章这场酒宴就为赵章自己办的,他需要在赵国有一个华丽的落幕,可惜太仓促了一些。同时也为他赵种办的,他需要让群臣有所忌惮,在赵国最为危险的时候,做父亲的帮儿子撑起最后一片云彩。
轰……
地一声,赵种看到了那个整日寻欢作乐的父亲,如同一块破败的布帛一样,仰面倒下了,他倒在了自己的酒宴之中,同时也结束了赵国的一个时代,赵章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