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训刚刚从勤政殿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太子宫。要是在以前,公子训或许会因为当了几十年太子,内心阴郁的气息会涌上来,让他陷入极端的惶恐和不明所以的暴躁之中,可是最近,他每次离开勤政殿,都很沉默,似乎陷入了一种小鸟要离巢之前的紧张和兴奋之中,又有那种不忍离去的眷恋。这种复杂的感觉,随着卫公姬颓的病重,更加加重了他的心思。而他如今不仅仅是卫公的儿子,还是大卫的当家人,卫公如今的身体根本就不能执政,这副重担终于落在了太子训的肩上。
而对于太子训来说,这份重担来的太突然了一些,要是能够躲过去,再继任国君之位就好了。 面对战争,他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紧张。尤其是卫国如今不仅仅是面对一场战争,而是两场。北方和赵国打,铁输。不管是边子白在卫公姬颓眼中有多么神奇,但是在太子训眼里,他不过是年纪小的过分的佞臣。本事不大,却很会讨人欢心。姬训有时候也想过,是否将边子白换掉……可问题是换下了边子白之后,让谁去北方和赵国决战?
公子岐?
这绝对不可能。
作为曾经和他争夺储君的最大对手,太子训甚至想过在此战之后,找个由头将公子岐的兵权彻底收回来。哪儿凉快,躲哪儿去。反正不能在朝堂上晃荡,最关键的是不能在他眼前让他碍眼。
除了公子岐似乎有点军人样子之外,难道让躲在戚邑的南哲去指挥上军?
要是他敢下达这样的命令,一顶昏君的帽子恐怕第二天就要落在了头顶上。
不仅如此,还有南方的战争。
卫国、鲁国、宋国和秦国,四国联军正在讨伐灭了郑国的韩国。此战倒是不担心,作为发起过之一,卫国总不能一兵一卒都不派遣吧?
下军至少一半的军队就扒拉到了联军阵营之中。相比鲁国和宋国,卫国对这场战争显得兴趣寥寥,主要原因是卫国和韩国没有什么交情,同时也没有什么仇恨。反倒是郑国之前经常欺负卫国,帮郑国复国在太子训看来,虽然可以让卫国和韩国之间得到一块屏障。但郑国有这份实力成为卫国的屏障吗?
卫国的屏障一直以来就是魏国,从卫公姬颓手中就没有变过。太子训也觉得自己要延续父亲的策略,紧跟魏国的步伐,至于其他诸侯,都不是能够依靠的对象。可是战争不是这么来的,宋国对于攻击韩国最为起劲,宋公子辟甚至带着国内大部分的军队出现在了战场之上,主要原因就是韩国之前把宋国欺负惨了。当然还有秦国,抢劫韩国那个叫心狠手黑,粮食,武器,盔甲,甚至布帛和人都要,来者不拒。只有老叟和老妪秦人看不上,比盗贼还要可怕的贪婪。至于鲁国,这是他兄弟公子岐的母舅家,好不好的,本来就不招太子训待见。
但无可非议的是,弱小的卫国竟然在同一时期发动了两场战争,对手分别是赵国和韩国,这很神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边子白,一想到边子白那对挑衅的眼神,对他这个储君还敢显露出冷漠,甚至忽视的表情,就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国之将乱,必有妖孽!可恨,可恼。”
咣咣咣
万胜!
……
在太子宫独坐的太子训听到宫墙外出来的呼唤声,仿佛是节日的游行,喧闹中,透着喜悦。这让他更不高兴了,嘟哝着站起来,对门下的宫人询问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宫人没有回来,倒是大司马公叔旦来了。
“太子,大喜,大喜啊!”
太子训心底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爹死了。当太子,听到‘大喜’两个字,难免会想到这个国家终于轮到自己做主了。可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真不敢说出来,要不然群臣会群起而攻之不可。礼乐崩坏是一回事,但是道德败坏是另外一回事。要是惹怒了群臣,造成群起而攻之,恐怕太子训就算是卫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也要被愤怒的国人驱赶出境,开始悲催的流亡生活。
太子训故作惊讶道:“大司马还请慢慢到来,卫国接连遭遇两场战争,国力困顿,难以支撑,何喜之有?”
可大司马公叔旦却捻着下巴上长须,笑呵呵道:“太子,这次恐怕要召告太庙,让卫国诸位先贤都通报一番,方能显现我军中神威。”
打胜仗了!
从公叔旦的语气之中,不难辨别出,这场胜仗对于卫国很重要。可是对太子训来说,他本来就讨厌战争,打成如何,对于他根本就不关心。再说了,四国联军攻打一个比郑国都强不到哪儿去的韩国,有什么可得意的?就秦国就能把韩国欺负惨了。
太子训想到这里,开口道:“大司马,联军击败韩国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大司马却笑道:“当然,但不是联军获胜的消息。”
太子训吓了一跳,他有种被欺骗了之后的不解和恼怒,但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问:“难道是上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