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周舒桐这时挂上电话,走回屋里,说道:“董乾在技校的工资再加上各类津贴、补贴,每个月是四千六。刨去三险一金以及其他七扣八扣的,能拿到手的大概也就是三千出头。”
关宏宇点点头:“然后他每个月要还三千八的贷款,有闲钱去古玩市场淘货,还能买得起拉菲。”
赵茜侧着头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结道:“这么说来,这董乾活得还真挺超常理的。”
关宏宇想了想:“他除了工作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获得收入的途径?把他的家底儿给我掀出来,委托沈阳警方走访他的父母。咱们要搞清楚他整个家庭的资产情况。”
赵茜和周舒桐两人边听边记,不住点头。
这时,关宏宇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手机,拿着手机向屋外走去。
关宏峰和崔虎都在电脑前,崔虎对着话筒说:“方便吗?”
关宏宇道:“安全。”
崔虎冲关宏峰点点头,关宏峰凑到话筒前说:“周巡已经率押运车队去你那边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会赶到。那时候你可能更难抽身……”
关宏宇笑道:“放心吧,我昨晚已经找机会去过南山军区了。”?
关宏峰一愣。
关宏宇继续说道:“中间的环节就不细说了,和我接洽的是当年一个很可靠的战友。总之这个安腾,原名应该是安廷,曾在南山军区武警部队服役多年,后来弄丢了一些报废枪支,被送上了军事法庭。证据不足没定罪,但还是被开除了。他本来是山西大同人,父亲早年病逝,母亲患老年痴呆症,现在还在大同一家养老院。他被部队开除之后,行踪不明,据说是带了妹妹去北京发展。”
关宏峰敏锐地重复:“妹妹?”
关宏宇道:“嗯。在安廷服役期间,老太太大概是觉得孤单,领养过一个女孩,但在记录上查不到,好像也不姓安。”
关宏峰皱了皱眉,想了想,问:“安廷的母亲姓什么?”
关宏宇在那头似乎思索了会儿:“好像是……姓……哦,姓赵。”
关宏峰听到这里,脸色一变,与崔虎两人面面相觑。
法医实验室内,众人正在忙碌着,关宏宇推门进来,扫视了一圈,注意到角落里正在观察显微镜的高亚楠,径直走了过去,问:“死因确认了么?”
高亚楠抬起头,看了眼关宏宇。“除了三号被害人,是被勒颈致死,另外四名被害人当中,一号被害人在肋骨两侧留下了多处刀痕,初步推断是遭利器戳刺致死。二号被害人的刀痕在颈椎前方,也就是说很可能是被一刀捅穿了脖子。四号被害人和三号被害人很像,同样是被勒杀的。去除体表的尸蜡之后,甚至还能模糊观察出颈侧的勒痕。最后一名,也就是五号被害人,是被溺死的。从肺腔提取的水质样品……”她说到这里,抬头看对方,“哎呀,说不下去了,总觉得这么一本正经地和你讲案子,要笑场了。”
关宏宇也情不自禁要笑出声,他警觉地观察着周围,发现没人注意他俩,往高亚楠身旁凑了一下:“怎么?改邪归正之后的我,魅力指数大减?”
高亚楠眨眨眼:“关于死亡时间更确切的认定我还需要去现场,找一些与气温、湿度以及生物环境相关的检材。正好你来了,能不能带我再走一趟?”
关宏宇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看着高亚楠的表情,莞尔一笑:“拦也拦不住你,不过你可千万得注意身体。”
他说完伸出一只手,作势去搀她:“请吧!”
现场,警戒线围起来的范围很大,高亚楠和助手小徐两人正在走走停停地取材检样,周舒桐和关宏宇站在警戒线外的土坡上。
这个时候,周舒桐还不忘汇报她的新发现:“从董乾居住的东花园小区走访情况来看,物业保安和同楼居住的居民都曾看到董乾时不时地会带一些男性青少年回家。但从平日交谈里,大家知晓董乾是老师,都以为他是带学生回家补课。谁曾想他居然……”
关宏宇点点头:“虽然就目前发现的连环杀人案来看,董乾有很大的作案嫌疑,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我们现在只知道在同一个抛尸地点发现了五具尸体。五名被害人都是十六到二十岁的男性青少年。虽然死因和死亡时间各不相同,但却符合同一名凶手连续作案的特征。”
周舒桐好奇地问:“既然冷却期和被害方式都不相同,关老师为什么这么确定呢?”
关宏宇道:“连环杀手不等于疯子。很多时候的谋杀行为只是他实施某种犯罪的一种延伸结果。无论嫌疑人是不是董乾,他都不见得会杀掉每一名被害人,遭到杀害很可能只是个别特殊情况,就拿我们目前发现的五具尸体来看,第一名被害人很可能是遭利器反复戳刺致死的。”
周舒桐恍然大悟:“哦,就是说第一名被害人很可能是在反抗过程中与凶手发生暴力冲突,在冲突中被杀的!”
关宏宇点点头:“那么你再看第二名被害人,虽然同样遭利器戳刺,手法上就干净利落了许多。” 周舒桐想了想,表示同意:“颈部一刀致命,凶手的犯罪手法有了进步。”
关宏宇笑了:“但是使用凶器制造开放性伤口无疑会导致大面积的出血状况,现场清理起来也会很麻烦。”
周舒桐:“所以,至此之后,凶手开始改用勒杀或其他不见血的方式!而最后一名被害人……”
关宏宇:“是被溺死的。凶手的谋杀手段越来越成熟,通过诱骗等方式,在浴室一类的环境里杀害被害人,将被害人的反抗程度降至最低。”
周舒桐听到这里,不住地点头,望着关宏宇的目光充满崇拜,但过了一会儿,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关老师,那昨晚……您……”
她欲言又止,关宏宇自然知道她心里在疑惑什么,暗自好笑,微笑了一下:“怎么?昨天我喝多了,你什么时候走的?我后来晕晕乎乎在街上晃了半宿,醒了之后又觉得案子的事儿很揪心,就来了这里。”
周舒桐听完,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表情微妙:“那……您肯定是不记得昨晚都说过什么了吧?”她低头等了会儿,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回应,她抬起头,发现关宏宇正定定看着之前几次在山坡上都一直注视的半山腰方向。
周舒桐看着关宏宇,小声继续说:“关老师,其实昨晚,我也想告诉您……”
关宏宇却仿佛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自言自语地道:“出太阳了。”
周舒桐一愣,迅速收起失落的表情,变回好学生、乖宝宝模样:“嗯?”
关宏宇指着半山腰的一片树丛:“你看见那片树丛了么?”
周舒桐顺着关宏宇手指的方向望去:“呃……看到了啊。”
关宏宇皱着眉头:“你觉得什么树会长成那个形状?”
这时,一阵风吹过山谷,整个山谷的树林都在微微摇曳。
几分钟后,在一棵高大的树下,关宏宇、周舒桐和数名江州刑警都抬头仰望着树干。
树干上,吊着一根绳索,绳索的下面,悬空吊着一具尸体。半晌的安静之后,周舒桐打破了沉默:“关老师,这……是董乾。”
关宏宇盯着尸体,微微点头。
周舒桐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居然自杀了……”
在董乾尸体的下方,垒着几块明显是被蹬开的石头。树木周围的地面上,布满了碎石和杂草,并没有其他物品遗落。他抬着头,从尸体脖子上的绳结,一直看到下面的石头,微微叹了口气。
“我还是在想,那瓶六一年的拉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