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皇上。”
宋涣摆摆手免了他的礼,心里有些没好气地想,反正也不是真心的,有什么好跪。
于是懒得问废话了,直截了当地解释完就赶人走:“路上偶遇苒小姐与她叙叙旧,不小心耽误了时辰,刚准备派人送她回去的,既然爱卿也来了,可还要……”
“府里的马车停在宫门外了,臣这便带家妹回去,不劳皇上费心了。”
“……”真不给他面子啊,连拒绝都这般直白,宋涣略微尴尬地咳了咳,道,“那好,你俩早些回府,兴许能赶上晚饭。”
侯誉风心道若非他拖着侯苒在此谈话,又岂会等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才走,语气也不禁冷了下来:“臣告退。”
说罢便拉起小姑娘的手,大步离开了紫宸殿。
这地方他来得不多,毕竟人多眼杂,皇上召见他基本都在御书房,方才来时也寻了许久的路,因此前头还有个小太监当带路的,不好说话,于是一路沉默到出宫上了马车,才得空问方才之事。
“没事,只是叙旧。”
侯苒在宽袖下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自己的手,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微微发烫,热得冒了一层薄薄的手汗。
“叙旧?”侯誉风皱着眉,面上冷淡,有些不高兴道,“你与他有什么旧可叙的?” “我……”侯苒瞧了眼他那不太好看的脸色,似乎闻到了一股什么味儿,若无其事道,“这些年我常入宫探望太妃娘娘,皇上又与娘娘亲近,自然会时有见面的。”
她别开视线,抿唇笑了笑:“皇上对我也很好,每回都会问我病情如何,还赏赐了好些珍贵的药材让我补补身子。”
……他对她不好吗?虽然八年都见不上一面,但每回写信都是分开单独写给她的,在外出征也没少给她寄礼物啊。
侯誉风心里憋闷,酸溜溜地问:“你都吃了?”
侯苒眨了眨眼,佯装惊讶道:“啊,不能吃吗?”
侯誉风脸更闷了:“……”
当然是能吃的,但他就是莫名地不想她用那些东西,尤其,还是另一个男人送她的……
“不过我无病无痛,吃不得那么补的药,就带回山谷送我师父当药用了。”
“……也好。”
侯誉风舒了口气,目光落在小姑娘发间的银簪子上,不知怎的,心里又舒服了点儿,似乎在她用了他所赠之物而没用其他人的这件事上,得到了某种优越感,让他觉得颇为满足。
不过他舒坦了,侯苒可还有事想问他。
“将军,今日军中事务不忙吗?怎么有闲余来宫里……嗯,接我?”
侯誉风收回视线,默默喝了口茶,才道:“许久不在府里用晚饭了,回了一趟,听闻你午后进宫还未归,就……”
……就忍不住毛毛躁躁地赶去宫里找你,生怕你出事,被宫里那些人给欺负了。
后面的话不说侯苒也猜得出来,心道这人真是爱瞎操心,她若连这点儿自保能力都没有,恐怕也没脸回谷见师父了。
不过他能知道紧张,于她而言还是极好的。
但侯苒真正想问的不止于此:“我方才听魏公公进来通传,还以为将军入宫是要觐见皇上呢。”
“呵。”侯誉风低声轻笑,“我与他有何好见的?”
近来下朝后,隔三差五便被皇上以商议政事为名召去御书房,没看腻就不错了,难道还指着与皇上多见几面吗?
“将军……好像很讨厌皇上?”
这话问得委婉了,连对方好声好气献殷勤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根本不是“好像”吧。
侯誉风一愣,未料到她会如此问起,思索片刻才道:“并非讨厌,只是……”
重生之初的恨意已随着时日逐渐消减,如今,或许只是习惯了不待见他,且对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讨好也一直心有不解,终归……难以释怀吧。
“为什么忽然问起?”他道。
其实是因为皇上今日说起她才问的,但这么说,估计侯誉风对皇上的印象会愈发不好,她偏着头微微笑道:“不突然啊,我小时候便发现了,但将军大概觉得我还不懂事,并未与我说,如今提起,便好奇问一问。”
侯誉风对她向来不设防,轻易便说出口了:“我……曾经错信了他,付出惨痛代价,即便他如今善待于我,恐怕也无法放下戒心。”
“什么代价?”她明知故问。
“死了。”他平淡的神情有一丝复杂闪过,仿佛勾起了不愿记起的事,许久才察觉自己说错什么,“差点死了。”
“……啊。”侯苒佯装惊讶地抽了口气,顺着他的话问,“什么时候的事了?”
“许多年前。”他摇了摇头,含糊道,“我记不清了。” 许多年前?
若当真是刻骨之恨,只怕连哪年哪月哪日都记得一清二楚,岂会忘记?他如此说,分明是有意隐瞒,不愿让她知晓某些秘密。
……是他重生的秘密?
“吁——”外头传来车夫喝停的叫声,随即隔着车帘道国公府到了,请二人下马车。
“走了。”
侯苒应声好,侯誉风先她一步跳下马车,回身朝她伸手去扶:“小心。”
她搭上他递来的大手,借着他的力道也下了地,习惯性要整一整衣裙却抽不回手,再欲说话,侯誉风已经牵着她往府门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