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子江的江水太过平缓,往年雨水也并不多,以至于沿岸并无防汛的说法,而当年的那位工司大人修建的江坝太过稳固,以至于给后来工司的官员都造成固若金汤的观感,然而现在这条江坝一溃,一些重大的后果便立时凸显了起来。
心情舒畅,便是连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张二爷慢慢的走入了一条窄巷。
这条巷子叫做书生巷,内里深处有一个学堂,巷子里原本住着不少读书人。
现在东港镇做生意的商人多了许多,读书人改做生意或是入商号帮忙的也有不少,所以这巷子里面的学堂虽然还在,但原先住着的读书人却是已经少了许多,这条巷子便也清幽了许多,地上的石板路间隙之中,也长出了不少蓬勃的乱草。
转过了一个弯,前方的巷子似乎到了尽头,可张二爷自幼在东港镇长大,对这每一条街巷却是闭着眼睛都十分清晰,知道那里再拐一个弯,就会进入一条更大的巷子,然后就可以到达他住的巷子。
他知道前方远远看去好像无路的窄巷实际上并非尽头,但他的脚步却还是停了下来。
然后他缓缓的转身。
他轻声咳嗽着,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但是心中却是有一股说不清的冷意弥漫到了全身。
只有林夕和朱四爷等极少数人知道,除了水性之外,他的鼻子嗅觉也比起一般人要天生灵敏许多倍,所以他甚至能够凭着一丝水中的血腥气追踪。
而此刻,他闻到到了一丝熟悉的,在记忆中十分深刻的味道。
所以此刻这刚刚入夜的东港镇虽然依旧和平时一样平静安和,但他却是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一生中最危险的时刻。 他看着身后的巷口,看到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
出现在他视线之中的是那个脸上始终挂着笑的胖子商贾。
此刻这名胖子商贾已经换了一件绯红色的绸衫,手里却是提着一根青红两色的短杖。
这根短杖就是简单的老藤形状,但青得晶莹,像是翠玉雕成,红色的却是一条条符纹。
青色的杖身上缠绕着红色的符纹,就像风中旋转燃烧着的一条条火焰。
“反正也不急。”
胖子商贾也停了下来,看着巷子那头的张二爷,依旧笑着道:“我不急着杀人,你也应该不急着死,不如我们说说话吧。”
张二爷轻轻的咳嗽着,他看着胖子商贾手中的短杖,道:“你就是当年在江上想要杀我的那个人?”
“你怎么知道?”胖子商贾微微一呆,但马上笑着点了点头,认真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是的,就是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又怎么知道我暗中跟上了你?”胖子商贾回答过后,又是又悠然自得,又好奇的看着张二爷,重复着问道。
张二爷微微沉吟了一下,道:“我闻得出你身上的味道…像是烤肉。”
“这样才对嘛,大家有话好好说,杀人和被杀才会都有趣一些。”胖子商贾满意的一笑,道:“难得你的鼻子这么灵,不妨告诉你,这烤肉味,是因为我开了家烧腊的铺子…我的烧腊味道真的很好的。”
张二爷直视着胖子商贾,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和你有仇?”
“杀人分很多种,有仇只是其中的一种。不少年前我为了银两也杀过不少人,替人解决过不少麻烦。”胖子商贾也不心急,习惯性的双手在袖子上交替擦了擦,道:“上次在江上对你出手,是欠了别人一个人情。既然出手就算是还过了人情,那段时间风声又紧,被你跑掉了,我便也懒得再来杀你。至于这次,是因为我有个从小长大的兄弟,如果不是你帮林夕驾舟,他便不会死。”
“你和军方有关!”
张二爷的眉头猛的一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上次你出手对付我,也是因为徐乘风他们?”
“大概就是觉得除了你在这江上做事会更方便。”胖子商贾笑道:“你也明白像你这样不在朝堂里面的人在他们的眼中根本不值钱。”
张二爷又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典狱那把火是你放的?”
“你真是聪明,我主要对付的自然是林夕,只可惜那把火是白放了,不过若是杀了你,想必他也不会很开心吧。”胖子商贾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了,我比较不喜欢被血溅到身上,要不为了你死得好看一些,你自裁吧?”
张二爷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既然上次我能逃得掉,这次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哦?”
胖子商贾面上又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也不着急,端详着张二爷,道:“我想我不会看错…你胸肺被我重创,相当于是半个肺都烂掉了,除非你修为再有大的突破,生机强横,自己气血和魂力激荡,才能慢慢消除这隐疾,而且始终还是会留下些缺陷,否则即便是有再好的灵药,都根本无法解决你这伤势。你的修为又没大的突破,这几年下来,身体拖得更差,你的魂力,恐怕只能支持全速奔跑个一百步都不到吧?而且以你的修为和体力,应该三十步就被我追到了。”
微微一顿之后,胖子商贾越发对自己的判断满意一般,笑着摇了摇头,“这几年你退步了,我却进步了,而且之前我对付你是空手,今日我用兵刃对付你,你应该一个照面都接不下。我又是等你到这镇中深处才动手,你又来不及跑到江边,你怎么逃?”
“就这样逃。”
张二爷皱着眉头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的整个人就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轰”的一声,这面墙上顿时出现了一个人形。
墙里是一间空屋,满是灰尘。
张二爷剧烈的咳嗽着,整个人却是以他这一生中最快的速度,瞬间冲过,再次直直的撞破了另一头的墙,撞了出去。 墙后面是另一条巷。
这条巷的尽头有一棵老槐树,老槐树下有一个老妇人正在晾衣服。
她听到巨大的响声转过身来时,张二爷又已经撞破了一面墙,撞了进去。
手持青红两色短杖的胖子商贾在张二爷撞破第一面墙时微微一愣。
并非是没有能力及时做出反应,只是因为想不明白而产生的惊疑,以对方的身体,这样动用魂力撞墙出去,按理连三十步都不到,就会被他追上,但对方好歹也是这江上的枭雄人物,脑袋也不可能突然在撞墙前就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