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自己选择成为江家人的圣师夜莺,和钟家最强大的修行者钟城一起冲出了中州城。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皇帝骤然不顾一切的决裂的事情发生,所以江家的妇孺和幼小子弟,也都没有保全。
胡沉浮和陈兆吉被皇帝在中州皇城中留了一天。
对于陈家和胡家而言,不只是缺少了一名圣师这么简单,而是缺少了一个明确的态度。
每个人的选择都会有所不同。
陈家在这一天里选择了继续忠于长孙氏,然后在这一天过后开始退隐,和黄家一样开始接受调度,和平的交出手中的权力和力量。
胡家选择了一天的忍耐。
在胡沉浮离开中州皇城之后,所有胡家明面上的力量,全部迅速的消隐在中州城中。
胡沉浮的黑金马车,驶出了中州城的东门。
胡家在中州城中的大宅,被他亲手用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在胡沉浮的黑金马车从城门走出的时候,一道新的圣旨,也从中州皇城之中发出,开始层层传递。
圣旨的内容,是胡家也反了,剥夺胡家所有的一切功勋。
同一天离开中州城的,还有孔家的黑金马车。
这辆黑金马车和胡家的黑金马车并驾齐驱出了城门,虽然没有针对孔家的圣旨传出,但是这个举动,加上接下来钟家人都从中州城中离开,便也已经彻底表明了双方的态度。
祭司院的红袍大祭司诸葛千山在黄雀观阻挡住了倪鹤年。
诸葛千山死去,倪鹤年的眼睛被灼伤,从这天开始,原本眼神比鹰眼还要好的倪鹤年,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只能勉强看得清楚身周五步之内的景物,即便看着远处的耀眼的光亮,也是一层模糊的光影,难以复原。
在诸葛千山死后,祭司院的一些大祭司,开始出现在云秦的街巷之中。
除了诸葛千山和倪鹤年这一战之外,他们没有和任何人发生战斗。
因为中州城中,能和他们交手的圣师本来已经所剩不多,而且……他们是代表着光明的祭司,即便是云秦皇帝,至少在现在,也不敢发布旨意,说他们逆反。
他们只是行走在街巷之中,阻住了一些部队前进的步伐,打开了几扇城门。
阻挡住了一些落向冲出城门的人的强大军械。
这是一幕幕很诡异的画面。
明明已经站在对立面,但却就是没有发生直接的战斗,这种事情,听上去很荒谬,然而却是在中州城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
……
文玄枢坐在内阁府邸之中。
他面前的长案上,堆着许多展开的案卷。他座下那名儒雅的白衣文士,坐在他的对面。
天生适合朝堂的权贵和不适合朝堂的人在面对浩瀚如海的讯息时,最截然不同的区别是,不适合朝堂的人会越看越觉得混乱,找不到头绪,但天生适合朝堂的权贵,却可以很快的抓住重点,从中找出自己需要的一些线索和讯号。
“这几件事,应该是只有周若海才能做得到?”
文玄枢看着最靠近他手边的几卷案卷,平静的看着对面的白衣文士,像是征询最终意见般说道。
儒雅白衣文士微微颔首,道:“现在虽还来不及知道他的具体情形,但离中州城近的,他的那几个人,都已经不知所踪。这些事情,即便是他来做,也是必须要做好准备,仓促之间是不可能成事的,所以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过就此退隐。”
“若是云秦无事,他自然就可以真正退隐,但云秦有事,他当然不可能退隐。”文玄枢微微一笑,道:“除了青鸾学院,他始终是我们最难缠和最危险的对手。”
白衣文士沉吟道:“要不要设法先杀了他?”
“不需要,若是我们出手对付他,反而便输了。”文玄枢微笑道:“对手越是强大,皇帝现在便越是要依靠我们,哪怕明知道我们有问题,现在能够站在他身边的,也只有我们,他所想做的事情,自然只是想利用我们互相厮杀,两败俱伤。我这些年一直在以他为师,研究他,学习他,像他这样的人虽然强大睿智,但忠迂痴这三字,他是全占了。我可以专心玩弄权势,专心下好这盘棋,不顾战场和百姓,但他却不会忍心,所以让他在那些老人那里,反而会互相牵制。让闻人苍月和他斗就可以了。”
白衣文士微微的一笑,道:“这布局虽险,但却是依旧有一半一半的机会,且前面步步未出差错,我只顾眼前三步,你却看百步之外。我自叹不如。”
文玄枢摇了摇头,微微沉默道:“并非是我看得这么清楚,眼前事,往后局,她看得比我更远,看得更准。”
白衣文士微微一怔,“居留氏?”
文玄枢点了点头,他眼睛的余光之中,看到了不远处茶案上放着的那一副棋盘,看着那黑白分明的棋子,他有些想不明白她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但不管如此,他此刻对她有着真正的一丝敬意。而且此时此刻,他甚至有些恍惚,他有些怀疑,当年到底是纯粹自己的欲望,是自己利用了这名女子,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被这名女子蛊惑?
这名女子,只是在利用自己的双手,下一副和长孙氏的棋?
但这恍惚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到底是谁劫的天牢和这些牢房,要查查清楚,这件事,总是透着些古怪。”他又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白衣文士,说道。
……
云秦皇帝坐在金銮大殿威严至极的金色龙椅上。
有关祭司院的一些讯息也传递到了他的手中,但他的脸色却是依旧的冷漠平静。
将手中的几份密件放下之后,他抬起了头来,望向前方。
他的前方,有九道如瀑的重重帷幕,从殿顶垂到地上。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些自嘲和讥讽的神色。
“来人。”
然后他下令,“撤掉这些帷幕,它们挡住了我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