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坠星陵应对南摩国三十万大军,我的父亲是城中守军的最高将领,但实则总指挥是张院长。现在的东景陵,我是城中军方的最高将领,但实则总指挥,当然会是你。”唐初晴在这个阴郁的细雨天气里,在无为观飘洒的黄叶里,微笑了起来,从袖中取出了一卷卷轴,递给了林夕:“东景城这一张棋盘,我已经帮你铺好,一横一竖,盘上的纹路画好了,城里的所有力量,都在这份资料里,你接下来,便是要用最短的时间,看完这卷资料,然后开始下这盘棋,指挥这场战斗。从现在开始,我也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等着你在某一个时刻,将我填到某个我应该去的地方。”
林夕沉默,面容沉静没有太大改变,但是他知道这其中的分量,接过卷轴时,手有些微微的震颤,睫毛微微跳动着。
“我知道这对于你而言会十分艰难,即便当初张院长……在做许多决定时,也非常的艰难。”唐初晴看着林夕的眼睛,微笑道:“我从你的眼中,也只是看到了和张院长当初一样的不忍和沉重,但没有看到那种不确信自己的实力的惊惶,所以不仅是因为我了解夏副院长……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确是和张院长是同样的人,所以你也应该明白,只有你能承担起这个使命。”
微微一顿之后,这名十三岁那年便经历过坠星陵之战的老人,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转身和林夕并立着看着远处烟雨空蒙中东景陵的城墙,肃杀道:“当年张院长和十七名学院强者,对抗南摩国大军……现在你虽然还没有张院长那么强,我们也没有当年那么多强大的修行者,但我们有这么多云秦军人,对方也不像当年南摩国大军那么强。我们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夕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只是因为他在很快的思索。
林夕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走到最近的木楼里,展开了手中的卷轴,展开了这一个城,展开了这一个城的人。
……
一条条雨水,顺着雨檐落下,洒在芭蕉叶上。
数名无为观里的普通道人,开始安静的抚琴,观里另外的一些人,安静的烹煮着热茶,热羹。
在林夕最早的一些命令中,两名军中的将领带着高等级的黄铜鹰眼和边凌涵上了神木飞鹤。
一些军中的传令官、旗语手和烽烟手,也开始在城中重新布置。
林夕在手中的卷轴中看到了姜笑依的名字,看到了另外一些熟悉的止戈系学生的名字,想象着他们在这座城里,林夕的嘴角出现了一丝微笑。
而后,他又看到了很多前不久在中州城中刚刚出现的名字。
这些名字所代表的强大,所代表的态度,让他肃然起敬,让他胸中的火,也燃烧得越来越猛烈。
第六百一十五章 战场上的众生
申屠念站在一架倒塌的投石车旁,静静的看着云秦细雨之中的这座城。
他身上的炼狱山神袍,在细雨之中滴雨不进,甚至散发着丝丝灼热的气息,将身外的雨丝都蒸干成白色的雾气。
此刻他眼前的东景陵,看上去十分的安静,那些城墙破口的后方,隐隐约约的青檐黑瓦,一些斑驳的白墙,在细雨之中,别有美感。
然而身为大莽七军统帅之一,此刻聚集在东景陵城外的所有大莽军队的总统帅,他十分清楚,这座平静的城里此时会有无数的陷阱,还有许多平时恐怕在中州城都未必能够见到的修行者。
到底谁是守这座城的主帅?
看着这座城摆出的如此姿态,申屠念的眉头紧紧的拧结在了一起,知道这人是自己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
一名身穿天魔重铠的大莽将领从后方走向了申屠念。
细细的雨珠流淌在他长长的金属披风上,金属披风上细密到了极点的金属纹理拉成了一片片鳞片般的形状。
申屠念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握拳。
“现在就开始?”这名大莽将领下意识的回了这一句。
申屠念并没有恼怒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一些对手的用意,越等便越是对我们不利。”
身穿天魔重铠的大莽将领不再任何的废话,转身做了个手势,发出了一声低喝。
一面黑红色,布满各种兵刃洞穿的孔洞的军旗,在大莽中军中一座移动将台上擎了起来。
一阵海浪般的呼喝声在密密麻麻的大莽军中响了起来。
东景陵的城墙陡然一震,许多处地方,许多在投石车的轰击下都没有落下的积年灰尘扑扑而落。 所有的大莽军队动了。
……
神木飞鹤上,在一阵陡然席卷整个天地的海浪般声音之中,边凌涵的面容骤然变得十分的肃穆。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高空之中湿冷的空气,让她变得更加冷静和清醒。
因为从此刻开始,她便是林夕的眼,她便是林夕传达某些指令的手。
……
“咚!”
四方角楼上,已经等待许久的云秦鼓手们,同时敲出了一声响声。
这沉闷而有力的响声,穿透了雨雾,传入城中。
城中一条两侧都是平矮店铺的街巷之中,身处一群黑甲云秦军士之中的姜笑依骤然顿住,回首望向了后方远处城墙的方向。
在回荡的鼓声之中,他听到了咕噜一声,身旁一名云秦军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转头,落入他眼中的是一名面目普通的矮壮云秦军人。他呼出了一口气,缓解一下心中紧张的情绪,然后随口问这名矮壮云秦军人,道:“你是哪里人?”
矮状云秦军人又吞了口口水,紧了紧手上连着长刀的布带,嗡声道:“云秦人。”
轰的一下,周围的云秦军人都发出了一声哄笑。
这个时候,这些云秦军人似乎觉得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有一名云秦军人在哄笑中,出声嘲笑道:“余铁柱,谁不知道你是云秦人啊,姜大人问你是云秦哪里人,你却说是云秦人,你这不是要把人笑死。”
这名矮壮云秦军人却是有些恼了,粗声道:“反正我是云秦人,也不错,我就是云秦人。”
这一声出口,这条街巷里面,却是骤然一片安静。
姜笑依微微一笑,道:“不错,我们都是云秦人。”
“对,管哪里来的,我们都是云秦人!”有不少人,喊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