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二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名字。
在普通人听来,这只是格拉斯顿伯里最顶级的墓地。但在不列颠最古老,最传统的神秘世界中,它还有着另一个意义。
亚瑟王之墓。
并不是伦敦郊外或者其他地方设立的纪念性质的场所,而是亚瑟王的后人建立的真正墓地。从那一天起,亚瑟王的后人就在这里居住生活守护,而格蕾就是亚瑟王当代的守墓人,也是最杰出的守墓人——尽管这个守墓人有一个很讽刺的缺陷。
“什么?怕鬼?”
露维娅脸上的苹果肌不断抽搐,要知道就算被歌声放倒,她都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可见她有多么震惊。
“可,可你不是说她是那个陵园的守墓人吗?”
“因为她太优秀了,过于接近灵的本质。生者与生者之间尚有隔阂,何况是介于生死之间的灵?”
慎二随手驱散了持剑天使像周边的亡灵,将露维娅和克劳恩扶起靠在天使像的基座上,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交给格蕾,他就不会插手。
“那你还放着她不管?”
“放心吧,就算怕鬼,专家还是专家。区区的一点低级灵,数量再多也是蝼蚁。”
……
慎二和格蕾离得并不远,说话的声音也不小,但他的话,格蕾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因为她太害怕了,怕得牙齿打颤,身体麻痹。双腿也失去力量,连指尖都变得无法自由活动。就好像内脏全部翻转过来了一样,冷汗止不住地流淌。
恐惧从她内心最深处生发,透过每一根神经向全身蔓延。
光是感觉到灵的气息就变成这样,刚踏进城堡时的窒息也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偶尔散逸出来的灵的气息所造成的心理阴影。
可怕。
可怕的忍受不了。
可怕可怕,止不住地想吐。
“哈哈,真是个‘残次品’!害怕亡灵的守墓人!这简直,和咱一个样呀!”
声音似乎又变了,既有古拉尼德的成分,也有清玄的成分,但是现在的格蕾连想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
“残次品。我是残次品。是不明不暗的残次品,是无可救药的废物。”
而后,从剥离城中释放出的灵像雪崩一样涌来,淹没了少女的身体。
灵爬上表皮,从七窍中钻入身体。
灵汇聚成天使的形状,抓起少女的头发,像是要啃噬一样露出獠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蕾不可抑制地发出悲鸣。
可怕可恶让人憎恨骇人肮脏饥渴锋利大量疯狂可怜像要吐了在嘶吼没被埋葬凹陷了残酷应该被埋葬被暴露被折磨应该被毁灭——
“喂,都这样了你还不管吗?” “别急,好戏才正要开始。”
“咔叽。”
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好像铁与铁在相互摩擦一样,让任何人都想捂住耳朵的异响。
那是极少有人知道的,吞噬灵的声音。聚集在周围的灵,被刻在死神之镰上的那张嘴吞噬殆尽。
如果听力足够好,还能听见从那张嘴中断断续续流泻出的笑声。
“咦嘻嘻嘻嘻!好吃!太好吃了这!久违的大餐啊!这趟没白来,赚大了。”
然而这些声音在格蕾听来却是那么的遥远,没有真实感。
映入她眼中,或者说灵魂之中的是不计其数的灵的集合。
因为过于强大的灵媒体质,灵的存在感比任何事物都要强烈。
比死者更像死者,比生者更像生者。
那是少女早已看过无数次,熟悉无比却始终无法接受的场景。
是不合理,不自然,不科学,非生非死之物。
与场景同在的还有一句话。
——“你应该去毁灭的是那个,是那个,是那个,只有那个。”
“说的没错(exactly)。”
双唇宣告着。
自己的意志。不是自己的意志。我就是那样被创造出来的,而现在那个机能复苏了。连吞噬恶灵的死神之镰也不过是为此而存在的踏板而已。
“——所以,不去毁灭不行。”
少女弯下膝盖。
景色消失了。
那是纯粹的爆发力,比先前逃跑时更加可怕的爆发力,连慎二的动态视力都差点没跟上。
0.1秒?0.01秒?
不知道,只知道少女在舞动。
用手中跃动的“死神之镰”,斩开声音,切碎天使。
立于少女面前的所有,都像玻璃般粉粹了。
她逼近怪物,那镰刀深深砍入它的身体。
在她的速度面前,相互之间的重量差失去了意义。
古拉尼德终于意识到不妙,一边和野兽一起向外逃窜,一边集中所有的灵,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阻止展开收割的死神。
但是这并没有任何用处,此时的少女就像是一架没有感情的收割机器,在空气凄厉的爆鸣中,在散逸出的摧残的魔力辉光之中,一次又一次地挥动代表死亡的镰刀。 收割!收割!收割!
不断收割!
无穷无尽的灵就在这不间断地收割中变得稀稀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