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江尚书面无人色,以头抢地,急声道:“下官自知有罪,一切但凭王爷处置。”
邵星波轻轻一笑,扬声道:“你倒是乖觉。”
本来嘛,他就没有针对江家的意思,反倒是为了小姑娘有意拉拢卖好,谁想到江家的人,一个个的竟如此不识趣。
要说这江尚书还算是个有担当的好父亲,二话不说就将江清蔓维护了起来。可偏偏,这样就显出他对小姑娘的无情了。
邵星波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遭人这样对待,他当然不高兴了。
可他也没有将这件事真的宣扬出去的意思,只要他还顾虑着小姑娘的名声,行事就得多加考虑。京城里早有不少人家收到了要认干亲的风声,小姑娘又在江家住过几日,如果这时候传出这档子事来,小姑娘半点好都落不着不说,怕是还要平白多了扫把星的晦气名声。
见江尚书已经知道怕了,邵星波眯了眯眼睛,正要再敲打几句,却听侍卫来报,说:“王爷,张李氏醒了!”
窝在墙角默不作声的江清蔓脸色“唰”地一变,尖声叫道:“你骗我!”
申红玉闻言勾唇一笑,对上她几欲疯狂的眼神,故意压低了声音,用一种阴森森的语气说:“你听过死人复活吗?”
江清蔓闻言一愣,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害怕,但很快,她反应过来了,第一次离开了墙角,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尖声叫道:“啊啊啊我杀了你!” 然而她还没到申红玉身边,就被眼明手快的侍卫牢牢的抓住了。
邵星波握住申红玉的手,安抚的捏了捏。低头冲江尚书笑道:“既然人已经醒了,那便一起去看看吧,这可是唯一的活口呢。”
江尚书膝盖已经跪麻了,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拒绝了下人的搀扶,等到抬眼看见宛若疯子一般哭叫的江清蔓,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种负面的感觉比以往都要强烈。
他攥着拳头,强压着心里的不安,温声安抚道:“孩子,你告诉爹,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在怕什么?”
江清蔓的哭叫猛地停了一瞬,而后化作更加凄厉的尖叫,她哭的满脸的泪水,凄楚而又绝望的乞求道:“爹,你别去,求你,你别去!”
江尚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已经走到门口的人,见邵星波回过头来示意他跟上,只得挪动脚步,一步步的跟过去了。
当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江清蔓尖锐刺耳的叫声穿过层层空气,响荡在江府的上空,久久不散。
她在叫:“爹,你别去!别——去!”
然而却无法挽回任何人。
张李氏本就年纪大了,白日里遭了一顿打,就有些恹恹的,所以江清蔓晚上悄悄给她送饭的时候,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这才逃过一劫。
如今经了这一通折腾,看起来更加老了,有种风中之烛,命不久矣的感觉。
两个大夫见她清醒过来了,心中虽惊奇竟有人能逃过砒-霜索命,也不敢太过耽搁,唯恐禀报的晚了,张李氏就此去了。因此几乎是张李氏一醒过来,就让人通知邵星波了。
一行人踏着江清蔓的尖叫声折到张李氏所在的柴房里。
邵星波径直问道:“你可知江家小姐为何要杀你?”
张李氏仰躺在干草堆上,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却并不回话。
申红玉对于张李氏还是有点了解的,这绝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而且贪生怕死。拧了拧眉,她试探性的说道:“你的儿子和儿媳都被毒死了,只有你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如果你不肯说的话,想必要不了多久,你就要跟他们一样了。”
张李氏的身体动了动,过了许久,她才用嘶哑的声音问道:“这是那死丫头的叫声?”
江清蔓的叫声一直传到了这间柴房里。
邵星波心中一动,笑道:“她杀了人,这会儿自然难逃法网。”
张李氏哼笑了一声,抓着身下的干草慢慢靠着墙边坐了起来,还没坐稳,便指使道:“我要喝参汤!”
邵星波眼皮一跳,见到张李氏那个赖皮样,不得不冲身后的人交代道:“去给她熬两碗参汤。”
张李氏急急补充道:“要老参!可不要糊弄我老太婆!”
邵星波耐下性子,接着交代道:“老参。”
待人下去了,邵星波才冲张李氏道:“这老参怕是要熬上个把时辰才行,不如趁这段时间咱们说说话?”
张李氏耸拉着的眼皮慢悠悠的抬了起来,懒懒的瞥他一眼,没吭声。
她不说话,邵星波也不说话,申红玉知道这是心理战,站在一边安静的等着。
又过了好一阵子,张李氏咳嗽了两声,开始急促的喘息起来,等平静下来之后,她又要求道:“我饿了。”
邵星波低低吩咐了几句,没多会儿,好吃好喝的便送上来了。
张李氏这会儿肚子空空如也,见了食物便眼冒绿光。 邵星波轻笑道:“你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要了两回东西了。”
张李氏眼馋食物,终于松嘴道:“让我边吃边说!”
按说张李氏经了晚上这一通闹,是不能大鱼大肉的,可谁也不会去关心她一个阶下囚的饮食问题,所送来的菜色虽是顶好的,却多是荤菜。而且,这时候要是给她送两碗白粥,她自己估计还不乐意呢。
张李氏狼吞虎咽的塞了几口,便吐了。吐过之后,她仍旧又吃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吸取前面的教训,吃得慢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张李氏手里攥着一个鸡腿,一边吃,一边说。因为嘴里塞了东西,说话的声音有些不清晰。
“既然你们这么想听,我就想先说一件好了。”她声音有些含糊的骂道:“死丫头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骂完了,她朝申红玉望了一眼,有些得意的说:“六年前的那个冬日你还记得吗?”
申红玉眉心一跳,惊讶道:“这事怎么会和她有关?”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张李氏摇头晃脑的道:“怎么就没关了呢?若不是有人花钱买你的命,我哪舍得把你推到那么冷的水里呢?你可值不少银子呢!”她伸手比了个数字,嘻嘻笑道,“最便宜也八两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