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是他酒后失态所为!
段弘光看了看自己粘了花生壳碎屑而且因为剥了太多花生还有些红的食指和拇指, 不忍直视的别过眼,对床上那位受了无限委屈和折辱的新娘不禁心生愧疚和同情。
哦,想想吧!
新婚之夜, 本该浓情蜜意的时刻,新郎与新娘说了十分决绝的话之后,无赖的抱起被子,搜刮出瓜果,坐在与床相隔数米的地毯上,背对着新娘大吃特吃,对她的伤心和哭泣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这该是怎样一副令人心痛的场景啊!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悲愤。
这样的时刻,段弘光觉得自己睡着了之后这种无意识的生理性-行为变得格外的可耻起来。
这件事对被伤透了心的新娘来说是一种滔天侮辱!
段弘光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大渣滓,虽然他在婚前已经下定决心,婚后和这位新娘相敬如“冰”,等到以后寻到机会便放她自由,但在此时此刻,他不由得想要落荒而逃了。
*
申红玉醒来的时候看着陌生的房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嫁人了,这不是自己在家中的房间。 地毯上空余一地狼藉,躺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申红玉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身衣服,打开门唤人送水过来洗漱。
此时天色尚早,不过早上六七点钟,申红玉洗刷完了之后,张妈妈就过来了。
“姑爷呢?”张妈妈望了一圈,没看见人,便问申红玉道。
申红玉见张妈妈有点不高兴,心里念着段弘光昨天给自己剥花生的那点儿交情,便安抚道:“刚刚才出去,马上就回来了。张妈妈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赶快去吃点儿吧,今儿您可有得忙呢。”
张妈妈冷硬的面色缓和了一下,说:“小姐都没吃呢,哪有咱们下人先吃的道理?”她抬眼打量了一下申红玉的装扮,见她身上的衣服颜色素淡,便提醒道:“等会儿还要过去给公婆敬茶呢,穿这么素淡的颜色可不好。”
她径直朝房里走去,走到昨日带来的几个箱子边,辨认了一下,开了其中一个箱子,从里面找出件桃红的裙衫,递给申红玉,不容拒绝的说:“穿这件。”
申红玉只好换上了这件桃红的绣牡丹花的裙衫。
她换上了之后,张妈妈仔细看了看,仍旧有些不太满意,沉吟道:“还有些不对。”
申红玉想了一下,唤道:“张妈妈,您看这样呢?”她半垂着眼,微抿着唇,做出和顺温驯的样子。
张妈妈的眼睛亮了亮,赞道:“这样好!”
申红玉弯眼笑了一下,表情立刻就鲜活了起来。
张妈妈微微拧了眉,念叨道:“还是不要这样笑了,好看是好看,不若先前那般讨喜。”
申红玉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低眉顺眼的说:“知道了,张妈妈。”
张妈妈见她重新露出温婉的神情,眉头这才舒展了。
申红玉倒很明白张妈妈为什么会这样,她的长相偏艳丽,笑起来的时候明媚照人,虽然十分美丽,但时人眼里的大家闺秀多是柔风扶百合那样清丽婉约的,她这样明艳款的就有些不够良家了。
所以她表情死板一些的时候反而更加讨老一辈的喜欢。
申红玉有点担心段弘光忘记今天要去敬茶的事了,就有心想要让人出去找找他。段家人对于他对这件婚事的态度心知肚明,肯定会在这方面多加注意的,倒不用担心他今天会跑出去。
幸运的是,申红玉刚开了房门,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那个人了。
段弘光站在院子里,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一只脚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听到开门的动静抬起头来,便看见清晨的日光中,一身桃红裙衫的妙龄女子盈盈的冲他笑着。
这女子生得很美,那是一种富有侵略性的美,有种艳阳照牡丹的秾丽。
那一刹那段弘光心里闪过许多东西,他给没意识到这个让人惊艳的女子就是他的新婚妻子,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渴望,恨不得立刻上前探问对方姓名,等到想到自己已是有妇之夫,那种雀跃和渴望的少年人情思便变成了失落遗憾和隐隐的绝望。
等到对方冲他招手,让他过去,神态亲昵的挽住他的手臂,他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一种巨大的惊喜感顿时侵袭了他险些破碎的心。
申红玉所作出的亲昵神态不过是做给张妈妈等人看的,这门婚事对她来说既是束缚,又是获得自由最容易的方式。对于对方来说想必也是这样。
所以她并不介意在需要的时候和他一起做做戏,让双方的家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圆满的夫妻。
见段弘光神情有些恍惚,时不时瞥向她的眼神非常奇怪,申红玉心里也拿不准昨晚的事他记得多少,便谨慎的问道:“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段弘光本来有些飘飘然的心脏瞬间掉到了谷底,脸色也有些发白,他抿了抿唇,懊悔道:“对不起。”
他低下头去,甚至不敢看她的表情。
在他做了那样糟糕的事情之后,她还能原谅他吗?
申红玉并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但是一听见他那句对不起,瞬间就明白过来对方已经忘记昨晚的事了,她立刻就安心了,柔柔的笑着,做出十分温婉的姿态,曼声道:“没关系。”十分有心机的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走,最后才徐徐的吐出自己的真实目的:“等下我们要去敬茶了,希望你能配合一点。” 她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其他的事我们回来再具体商量,现在先把眼前的事应付过去吧。在离婚之前,我们就先做一对旁人眼中的恩爱夫妻吧。”她特意咬重了“离婚”和“恩爱”两个词,自然而然的以为对于同样不想被这段婚姻舒服的段弘光来说,离婚和暂时的伪装是他们俩应有的默契。
段弘光脸色发白,心间发疼,对方这话无疑是坐实了他脑补的内容,令他既懊悔又愧疚。
他一时只觉得无颜面对佳人。
“好。”段弘光强打起精神道。
他现在也没有脸面对这个被自己伤透了心的女人做出任何反悔的举动,对方显然已经对他心死,如果他这个时候还往上凑,试图做任何的挽回,无异于是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
段弘光虽然努力的在配合,但神思恍惚的模样仍旧被众人看在眼里。倒是申红玉,一脸的温婉柔顺,十分的引人怜惜。
段母本来还担心小儿媳出身高,在家又极为受宠,而小儿子虽然对这门婚事多有不满,可生性温雅敦厚,难免要被压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