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犹豫再三,瞅了瞅卧房的方向,这才从苏轼存放信笺的地方摸出一张信纸来,埋头就写:庆怀师兄,小弟高俅。
想了想,觉得不妥。
揉吧揉吧,团在一旁。又抽了一张信笺,写到:‘师兄如面,弟惶恐难辞其咎……’虽然觉得这么弄,有点败人品,但高俅不觉得丢脸,反正自己就算是天天想做文人,也没文臣文士会认同接纳他。毕竟,没有功名,一切都是虚妄。
踌躇再三,才写下了一份感情真挚,内容空洞却不乏有深刻认错态度的悔过书。小心翼翼的塞进了苏轼写好的信封里,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这会儿功夫,也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作为夜猫子,苏轼睡到了自然醒,悠悠然起来,洗漱之后出现在了书房之中。看到高俅的时候,随意问了一句:“过儿和人杰自习过后有没有说干什么去了?”
过儿?
高俅太熟悉了,就是苏过,学士家的三公子。
但是‘人杰’是谁?
家里来客人了?
为什么他不知道?
可是他不知道,学士为什么要问他?
苏轼见高俅没有回话,这才抬起眼皮,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忘记告诉你,人杰就是李逵,你们昨天见过面,不认识了?”
高俅这才想起来那个黑黑的少年郎,身上仿佛藏着恶煞般的神奇小子,说他神奇,是因为高俅看出来了,这小子是想来学士这里蹭名声,要蹭学士的名声,也要问问俺高俅答不答应?还敢取‘人杰’的字,忒不要脸的小子,高俅想想就觉得生气。
可高俅不记得自己早上见过李逵啊!
至于苏过,他倒是见过,高俅在书房的时候,苏过喜欢在廊下读书。两人一个温习学问之道,一个整理苏轼的公文和书信,谁也不打扰谁。他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无奈道:“学士,李逵他没来过。”
“惫懒的小子,去把他给我找来?”
苏轼一听就不乐意,他可能猜到了李逵这小子为什么学问稀松平常了,主要是这家伙太懒散,不努力。天才如自己,年少的时候,也是日日苦读。而李逵这小子仗着些许天分,却不知努力为何物,岂不是伤仲永?
甚至比伤仲永还不如。
伤仲永是被他爹害了,而李逵完全是自己害自己。
年轻的时候不努力,将来还有什么成就可言?
高俅无头苍蝇般出门去找人,好不容易问了一圈之后,才在王朝云的口中得知,李逵走了,昨天晚上就走了,说是回城。
听了这话,让高俅内心无比嫉妒。他都跟着学士这么多年了,学士也没有留宿过,反倒是莽汉一样的李逵,却将学士的好意丢在了水坑里,也不知道珍惜。想到李逵前日才来,昨日就被学士安排在家里住下,这份眷顾,为什么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高俅双眼冒着嫉妒的怒火将李逵昨日已经离开的消息禀告了苏轼,苏轼舒展的浓眉顿时聚拢起来,仿佛挤压成一个川字:“去城里将这小子给我叫来。”
高俅因为身份的问题,肯定无法住在苏轼家,他是苏轼请来的书办,也可以戏称为书史,反正就是比奴仆高那么一点点,把他当成家人是不可能的,当成小辈更不可能。而他又不是管家奴仆的身份,更不可能住在主人家。 同时苏轼家也没有奴仆可以让高俅去管,家里一应的家务都是妻子和小妾帮忙,儿子苏过也长大了,体力活也不用求人,自然用不着高俅。
除了男主人就是女主人,让高俅这么一个外人住到家里来,确实不像话。
这也是高俅租住在城里的原因。
高俅受雇于苏轼,最大的好处就是苏轼有太多的藏书,只要不是太珍贵的,他都可以借阅,同时学问上也能求教。但高俅也清楚,自己读书的悟性差了那么点,也没有过多的强求。倒是书法一途,突飞猛进。
遇到李逵这么一个惫懒的小子,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拂了学士的美意,高俅恨不得立刻找到李逵,拉着他的耳朵,提面暴吼,好让李逵这小子知道,能够让学士青睐是多大的福缘。他都跟随学士多年,鞍前马后的没功劳也有苦劳,也都没有混上这份机缘,而李逵却将学士的好意浑然不珍惜,这让高俅气地七窍生烟,怒不可赦。
赶到颖州城,高俅根本就不敢懈怠的跑到了李逵落脚的客栈,扭头一看,隔壁的‘艳宾楼’廊下飘扬在空中的绫罗慵懒的随春分轻抚,宛若楚女的窈窕细腰,送出阵阵香风,这是每个大宋男人都懂的颜色和调调……
高俅气地暗骂一句:“混账东西,不学好!”
同时内心嫉妒的心思更重了一些,暗忖:“李逵才多大,就不学好。‘艳宾楼’连他都没有去过。有钱,真香。”
李逵主要是没有崇高理想,自甘堕落;高俅主要是没钱,很扎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