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范仲淹,家教颇为严苛,对自己家的儿子虽没有章惇那么极端,也很少会提点儿子官场的人脉。 范仲淹虽有布衣宰相的美誉,不过他并不是真正的宰相。大宋的宰相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而范仲淹执掌变法的时候,最高的官职是参知政事。属于副相之中,权力不大的一类。具体事务不如枢密使大,而掌控的事务也比不上三司使,第一副相是中书侍郎。范仲淹的地位不尴不尬,上头有宰相压着他,一帮同僚手中的权也不比他小。
仅仅凭借皇帝的信任而开展变法,必然会失败。
范纯仁不一样,实际上,他和吕大防轮着当宰相。这也是为了防止一人长期霸占相位,造成的一家独大的局面。也是太皇太后琢磨出来的过度办法。所以,他也有布衣宰相的美誉。
范纯仁虽然没有像他父亲那样,成为锐意进取的改革派,而是变成了旧党中的一员。但是有一点他和范仲淹很像,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午膳一开始,苏轼就给了徐让这个机会,向范纯仁引荐徐让,并说徐让对判罚有疑义。
在大宋,官场是讲人情,讲道理的地方,就算是皇帝,站不住理由的事情也不敢公然逆行倒施,公然挑战大宋律。下级官员,对上官做出的决定不满,自然可以提议。这也是在大宋,在其他朝代,这种二五眼官员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虽然心中不满,范纯仁还是忍住了,他撇了一眼徐让,也不能用官职压着人不让人说话。原以为最大的阻力是苏轼,毕竟,苏轼头铁的名声,他是亲眼所见。没想到蹦哒出来了个通判,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通判,这让他颇为诧异。
于是,他放在木箸,扬了扬下巴对徐让道:“那个谁……说吧,老夫洗耳恭听。”
范纯仁可是刚刚听过徐让的名字,再说了,他要是糊涂成撂嘴就忘事的记性,太皇太后也不敢派他来颍州。之所以连名字都懒得说,估计范纯仁也存着借机会敲打一下不开眼的货色,别给他多事。
徐让吓的一哆嗦,心说:果然得罪了范相,他哭丧着脸,心中暗暗将苏轼也恨上了。卖属下,您老也做得出来?
看着范纯仁阴沉的表情,徐让干脆脸色一沉,咬住后槽牙,心说:“豁出去了!”
这才磕磕碰碰的开始说起来:“贾道全一案,其私自建立军队,封锁消息,临走劫掠乡里,残杀百姓,之后攻打高家庄的时候,又劫掠百姓,有做大的嫌疑。此举已经是叛乱,为何范相还是认为贾道全是为恶乡里的恶霸,而不是烧杀抢掠的叛贼?”
范纯仁还当是什么事呢?
就这些?
这也太小看他小范的能力了,冷笑道:“余观大宋律法,谋反叛乱不外乎四个条件。只要满足一条,就是谋反无疑。”
苏轼应景道:“哪四条?”
“亵渎陛下,辱骂圣人,盗掘皇陵,贾道全可又犯?”
徐让摇头道:“没有。”
“攻击城邑,劫掠地方府库,建立军队,制造铠甲弩弓等兵器,他做了没?至于私军,他的手下连军官将校都没有,谈何军队?”
徐让再次摇头:“没有。”
“立旗明意,再造政权,他做了吗?”
徐让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额头的虚汗,还是摇头道:“没有。”
“杀害官员,围攻官府,他做了吗?”
“没有!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徐让心神大乱,贾道全的叛乱,造成了颍州百姓上千人的死亡,按照性质来说,也够得上叛乱了。
可是,大宋律中根本就没有因为杀人多,而定性为叛乱的道理。
至此,范纯仁脸上正气凛然道:“哪条都没搭上,那么他就是个为恶乡里的恶霸,仅此而已。”
说完,他就专心的开始吃饭,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可是心中却得意不已,想当年,章惇都被老夫训的哑口无言,你一个小小的通判,反了天了,谁给你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