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和李云书箱中的酱牛肉拿出来,顿时成为考场中最靓的仔。
别人也是吃着烙饼,但卷的是大葱,蘸的是酱。而他们是非常奢侈的酱肉,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的学子嫉妒的目光,也收个了一波不小的仇恨值。
不合群,这两兄弟太不合群了。
尤其是解氏兄弟,他们竟然连烙饼都忘记带了,光记着带来没用的武器来考场。
好在,他们本来就对文试没有抱多大的信心,反正取了谁都一样。他们是奔着武解元的目的而来。
范双庆偷偷来蹭吃蹭喝,对此,维持考场秩序的沂州官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认识范双庆,明着是范纯仁老爷子的跟班和书童。实际上是祖孙关系,只是并非是亲祖父而已,算是范纯仁老爷子的从孙。得罪了范双庆,岂不是得罪了范相?
吃饱喝足,范双庆满意的回到了主考官房内,对范纯仁禀告道:“老爷,李云竟然答出题来了。”
范纯仁好笑道:“他们要是连释经义都答不出来,你以为子瞻会让他们下场?”范纯仁意味深长的笑道:“且看明日。”
说完在空气中嗅了嗅,突然目光落在了双庆油腻的嘴上,问:“吃什么了?”
“酱牛肉。”
范双庆还故意在范纯仁的面前哈气,饶是范纯仁贵为宰相也是馋虫被勾起来了,瞪眼道:“就没给老爷我留一点?”
“好吧,老爷,你少吃几块,哺食的时候下饭呢?”双庆肉痛的将包酱肉纸包拿了出来。
范纯仁咬了一口,顿时眉飞色舞。果然,不花钱的肉,吃起来就是香。
尤其是牛肉,他都不知道多久没吃上牛肉了。
大宋也有牛肉卖,并非是吃牛肉就犯法,而是不缴税杀牛,犯法。早在真宗和仁宗时期,牛肉就可以公开售卖了。只是屠杀牛肉要交重税,缴纳的税还特别高。就双庆带来的这一小包牛肉,至少价值五百文。
一包肉,生肉最多两斤,煮熟之后就一斤的样子,却要一石半粮食的价格,足够一家四口一月的口粮了,疯了才吃牛肉。
大宋牛肉价格居高不下,主要是屠牛税闹的。大宋不缺牛,甚至牛还很便宜,五贯一头,太祖朝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破。可是屠牛税,一头黄牛少说也要缴六七十贯,简直就是抢钱。
可大宋人就喜欢吃牛肉,因为宋人笃信,牛力气大,吃牛肉长力气。寻常人家要是吃上了牛肉,买上一指宽的肉,非要走街窜巷的在街坊四邻面前显摆一圈,然后宣布一个重大消息:“我家吃肉,吃牛肉!”
潜台词更是有钱,任性之类的各种嘚瑟。
范纯仁恨不得去弄壶不要钱的酒,小酌一番,摇头晃脑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双庆可没有范纯仁这么乐观,翻着白眼道:“老爷你多吃些,明日恐怕就吃不到了。”
“不会吧!”范纯仁吓得放下了牛肉,讪笑道:“老夫不过是开了个玩笑,不会这俩傻小子真以为老夫如此正派的君子会泄露考题吧?”
“且说呢?”
双庆也有点担忧,李逵兄弟是他认识到范家的亲朋好友之中最为好爽的豪客了。要是俩家人交恶了,恐怕以后混吃混喝也没脸去了。
当日考完。
李云站在州学的街前仰天长笑,被李逵一包薅住衣领子拖着就走。 等到没人注意的时候,李逵这才训斥道:“你发什么病?”
“二哥,我……我……要中解元了。”
李云激动的鼻子通红,比划道:“二哥,你敢相信,所有的题目我都做出来了。”或许感到了自己说了大话,李云这才比划出一根手指对李逵偷投道:“就一题,我蒙的。其他的都做出来了,要是论再出类拔萃,岂不是解元非我莫属?”
李逵这才明白,李云这傻子竟然还以为自己大经兼经题目做的好,这解元就非他莫属了?
自己也都做出来了啊!
再说了,参加解试的有几个学子傻到连大经释义都不会的?这不是白白糟蹋赶考的钱吗?
“范老爷子出的题目很简单,恐怕大伙都做出来了。”李逵绝对是实话实说,可是李云压根就不信李逵说的,扭头一瞅,正好看到了背着武器饥肠辘辘的离开考场的解氏兄弟,李云眼珠子一转,盯着对方大喊:“两位,今日考的可好?”
解氏双雄脑袋嗡嗡的响了起来,他们是学渣啊!
蒙山书院办成了武将摇篮,特色就是放弃了文试的钻研,专攻兵书和练武。
这才是武将该学的才学,至于大经,兼经,之类的并不在他们擅长的范围内。从本质上来说,解氏兄弟和李云一样,都是学渣。对于学渣来说,考试甭管简单和难,答案都是一样。解千微微蹙眉之后,认真的点头道:“开场有点难,不过还有两场,输赢还不得知。两位就此别过,我兄弟要去准备下一场了。”
就连李逵看向解氏兄弟的背影有点发懵,难道是他的感觉错了?
不可能啊!
确实很简单。
翌日。
考论。
李逵和李云还是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遇到了同样的两个人,解氏兄弟一脸凝重的额对李逵道:“李逵,你的战场不在这里!”
要是昨天,李逵听到这话,会奇怪。
为什么这俩人对自己说如此莫名其妙的话?
但回去一晚上,他想明白了。这俩人是在养势,将气势和怒气一直往下压,压到最后等交手的时候一下子爆发出来,可以增加不少战力。兵法里就有这种专门的手段,不过是针对士兵。但这些办法对李逵来说根本就没用,他有点好笑道:“你们也懂养势?”
“难道你?”解千愣住了,他还以为李逵和他一样,都是在养势。毕竟,对于武人来说,势是一种锐意进取的怒火,不断的锤炼,可以让自己出手更加果断,发挥出十成十的水准。
但这仅仅是对于势均力敌的对手。
还是功夫不到家的武人才有用。
李逵笑着摇了摇头,不屑道:“养势对我没用。”
解千气地差点暴跳如雷,心中大骂:“装什么高手,大家都是俩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你以为就一定能胜我们兄弟。不过,如今不是吵架的时候,等武试开始的时候,有他好看的。”
“大哥,这厮不会是看不起我们吧?”解万从李逵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很奇怪的信息,仿佛当年书院里的一个同学,他以前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们。不过那人后来去了徂徕书院,科举有望。
解千咬了咬牙,发狠道:“最多三两天就能见真章,到时候你我兄弟绝不手下留情。”
“好的大哥,我听你的。”解万恶狠狠的盯着李逵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和昨日一样,李云信心满满的坐在了考场上。
一通锣之后,考生准备,想要如厕的赶紧去了。
想要清水研磨的也可以向衙役讨要。 二通锣之后,考生坐定,这时候已经很少有考生在考场里走动了。
等到三通锣之后,衙役开始帮忙发放草稿纸和试卷。
李云拿到了试卷,深呼吸之后,视线落在了试卷之上。他突然眼神愣住了,随即不敢相信的将试卷前后仔细打量,最后失望的瘫坐在座位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口中喃喃自语不已:“说好的考《尚书》题,为何是《礼记》题?”
而试卷上,赫然写着考题:“成王幼,不能莅阼。周公相,践阼而治。”
李逵也看到了考题,抬眼皮看了一眼摊成一滩泥的李云,暗自好笑。再次审题之后,他嘟哝了一句:“无耻!”
这大概是作为保守派的范纯仁,给自己和保守派做最后的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