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之后,西夏想着报复以雪国耻,大宋心中的底气足了。
但朝堂上的争论,影响着边疆的作战。是打出去,还是坚守,成了朝堂争论的焦点。
打出去,自然风险很大,而且需要大量的军费,这让保守派难以接受。好不容易积攒了这么多钱,却让一群白眼狼来潇洒,这恐怕是保守派最憋屈的事了。
苏辙作为顾命大臣,面对国战之前的争论,只能撩起袖子下场:“陛下,臣以为,西夏之困不过癣疥之疾,如今河湟之地吐蕃人与我为敌。当初的边境榷场已然荒废,原先每年我朝可以从河湟之地获得战马一万五千匹,钱粮无数,足以支撑兴庆路作战。”
“但如今,青塘吐蕃仇恨我朝,战马贸易更是断绝。于西夏交战,战马损失一匹,国朝就少一匹能用的战马。且青塘吐蕃也不排除趁着我大军在兴庆路作战,背后偷袭我朝秦凤路,将有腹背受敌之困。臣以为,守虽不能大胜,但所需士卒不用太多,可以给秦凤路准备更多的士卒,以备不测。”
“荒唐,青塘吐蕃本已臣服,要不是司马光撤回大军,让其自立。我朝哪有什么战马之困?”章惇见苏辙出面,他也忍不住开口了。但他知道,关键不是别的,是钱:“户部无钱,可以从其他地区调拨府库。我泱泱大国,何惧反复小国之威胁?”
“陛下,臣以为我天朝覆灭西夏,西北军费将减少七成有余,我大宋支出每年将少两千万贯。此乃长远,非鼠目者不能明也!”刑部侍郎刑恕跳出来,一脸正气的模样不容质疑,但是在场的文武百官都知道,这货就是个伪君子。
果然,刑恕一开口就别有所指:“臣听闻近两年出现了一种叫雪花盐的盐,价比白银,却以上等盐45文一斤售价为计税,何其荒谬也!臣倡议,将此盐税增百倍,以儆效尤。且我大宋盐铁茶皆为官造,臣以为,此盐畅销,却不受户部节制,此为非法,还请陛下下旨,将其非法所得收缴,判处主犯……”
刘葆晟一开始还没在意,突然听到似乎自己被人惦记上了,顿时气地怒目看向邢恕,爷们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咋地?竟然如此害人?
不仅刘葆晟,武将群中不少人都恨得咬牙切齿。这雪花盐可是他们的最大的生意了。像是占份额大的曹家,一年少说也有三五十万贯的收益。
差一些的一二十万贯。
最差的也有几万贯的收入。
将门不同于文官,文官拿着俸禄什么都可以不管。但是武将不能,他们需要豢养武师,训练亲卫,甚至赡养曾经为他们出生入死的部下,开销本来就很大。要是连这笔钱都要收走,岂不是让他们吃西北风去?
说话间,高公绘怒了,指着邢恕的鼻子大骂道:“雪花盐按照大宋的商税缴纳足额的税收,大宋还没有因为一家商号挣钱多,而将其治罪的道理。朝廷不是强盗,做不出这等腌臜事来!”
邢恕也挺胸正色道:“自从元丰改制之后,户部统筹三司使,但专税收入越来越低,蠹虫何其多也!”
邢恕这个人吧?
早年间就劣迹斑斑,刚中进士就因为搬弄是非惹怒大王安石,然后被一脚踢到了地方上。更倒霉的是,他被委任的那个县竟然还没等他赶赴就被撤销了。按理来说,这位应该凉了。可七八年后,这货竟然被人想起来,又一次当官。
期间着实做出了几件大事,比如说神宗皇帝病重的时候,参与立储的阴谋,可惜高公绘和高公纪被太后高氏训斥一通,不得不放弃。
新皇登基之后还帮着高氏兄弟写了一封奏章,请封皇帝的生母朱氏为太妃。按理来说,皇帝的生母应该是要被封太后的,封太妃是打皇帝的脸。太皇太后也不想皇帝的生母有太多的话语权,虽然朱氏最后还是被封了太妃,让母子身份不匹,但这家伙作为背后的谋主还是被贬谪了。
可以说,邢恕的官场很不顺,但这家伙也是越挫越勇的人。 这次被章惇和蔡卞想起来任用为刑部侍郎,是有把邢恕当成马前卒将旧党撕咬住不放的意思。
可邢恕是什么人啊!
他哪里甘心做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
他给自己加戏了。
先把皇帝拉下水再说。
赵煦虽然聪明,也善于伪装。但问题是他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在一群老狐狸面前,很多事都隐瞒不住。就比如现在,他愣是没表态,不但引得章惇等人颇为被动,连带着保守派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于是,他跳出来逼着皇帝表态。
但用的办法,却让赵煦恨不得将这货给撕了。
雪花盐他能不知道吗?
这虽是刘葆晟的产业不假,同时还有他未来连襟李逵的份子。更重要的是,刘葆晟挣的钱大部分给了刘清菁。而刘清菁的钱,又是她和赵煦一起花。太皇太后在的时候,高氏崇尚节俭,也从来不给赵煦有花钱的概念。穷惯了的皇帝突然发现钱的好处,自然对刘清菁更加依赖。
眼下,突然邢恕对自己老丈人发难,可真正的目标是自己。这让他恨得牙痒痒,就差没把邢恕轰出皇宫。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赵煦一张苍白的小脸上被气出了潮红。
但皇帝毕竟是皇帝,他不用担心臣子真的冲上来和他不死不休,可刘葆晟却吓得半死。他摸着袖子里的奏章,都放了一个多月了,就是没敢递上去。
这时候满朝文武都看着他,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咬牙发狠,一跺脚,从武将的班列里走出来,将袖子中的奏章拿出来,躬身举过头顶,颤颤巍巍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准了!”
赵煦还以为老丈人要反击,迫不及待的从太监手里拿来了奏章,看了两眼,有点蒙圈了,这哪里是奏章,而是雪花盐的秘方。
进献秘方自然是大功一件,尤其是这个秘方为他贡献了百万贯的私房钱,自然有一份亲近感在其中。
可让他惊诧的不是秘方本身,而是秘方的成本,就连皇帝也是如此,你成本才这点的玩意,竟然敢卖五贯一斤——奸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