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笑道:“王教头现在消停了吧?”
“没有,找了个教打牌的活计,去棒日军教授技法去了。少不了三五日。”
“王教头平日去棒日军教授枪棒,这次去教打麻将,恐怕够他受的。棒日军二十个指挥,一万人,真要是都学会了,王教头元宵之前休想要出军营。”
“那是,这也是他的造化,总算有地方吃饭,还有钱拿,他赚大了。”
哈哈……一帮没节操的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东京城内,能去御街麻将馆学打麻将的有钱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想玩,却不知道规则。急需有个懂行的人来给他排忧解难。
李逵看向对面的生面孔,看着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哪儿见过,随即抬手抱拳问道:“这位兄台是……” “在下厉千钧,多谢李公子对舍弟历千斤的照顾。”历千钧站起来抱拳施礼道:“在下之前在秦凤路公干,不得相见,还请李公子不要责怪。”
“原来是历管事的胞兄,恕逵眼拙,之前虽觉眼熟,却没认出来。不过令弟不需要他人照顾,他本就是有才之人,只是那几年流年不利,运气不好罢了。而令弟做事勤勉,为人谦逊,他日必有远大前程。”李逵淡然的笑着,语气不卑不亢,既不将自己放在施恩者的立场上,也没有将历千斤说的不堪。
只不过是雇主和管事之间的关系,不用攀附交情。
如果历千钧是为了此时来感激李逵,李逵刚才的意思就很明白了,没必要。
“不敢奢望。”历千钧当初因为弟弟陷入了后宫争斗之中,确实非常担忧。如今刘家已经发迹,刘清菁被封了贤妃,刘葆晟更是当朝太师,历千钧就更担心起弟弟的安慰。他今日带着一千贯,想要以打牌的方式孝敬给李逵,拉近彼此的关系。
周侗抱着一个黑漆的匣子,神神叨叨的放在方桌上,随后对李逵介绍道:“贤弟,看看为兄带来了什么好宝贝?”
打开匣子之后,一张张莹润的淡青色麻将满满当当的码在了匣子里,李逵轻轻拿起一个,如同凝脂般的顺滑,手感极好,忍不住感慨:“毕竟是御窑厂,竟然手艺如此出众。”
不得不说,汝州清凉寺窑厂太厉害了。大宋的各种皇家工坊也能接外来的单子,商业帝国的名头不是说说的。清凉寺窑厂第一天接到图样,第二日首批十套模具就已做好,第三天泥胚干燥,第六日上釉,不到半个月,首批一百副麻将送抵京城开始销售。
这等效率,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要不是大宋的军队实在太废材,有如此强大的制造体系和物流能力,大宋的军队要是像样一点,甚至能够打的周围的国家满地找牙。
“贤弟见过了?”周侗原以为李逵这几日避战不出,显然是厌倦了打麻将。今日他高价购入一副汝窑麻将,准备找李逵来拉拢一下感情。
打麻将能拉拢感情吗?
能。
但是,不牢靠。
他随后想到,李逵才是麻将的发明者,这麻将牌指不定和李逵还有些渊源。
李逵解释道:“之前我听说汇通钱庄下单御窑厂,恐怕就是这批货了。最好的都送去宫里了,这是残次品。不过市面上出现的也不多。”
周侗突然说了个消息:“对了,汇通钱庄的那个少掌柜,破有才干,是个能人。听说正月大朝会三日,他们将举行开封府麻将关扑大赛,第一名,奖励万贯。”
“玩的这么大?”
李云跃跃欲试的眼神,忍不住的渴望。
而李逵有点默然,这绝对是玩脱线了,这帮没眼力的东西,这玩意能举办大赛吗?
苏府。
苏辙在垂拱殿受了一肚子气,老好人苏颂又被一群御史攻讦了,这帮毫无底线的新党之人,简直无耻到让人切齿。
回到家里,先去了侄子读书的小院,在院外,听到朗朗读书声,苏辙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来到自己的书房,苏辙叫来管家,心血来潮道:“今日可有我兄三个门下的消息?”
“二老爷的门下?”管家没反应过来,苏辙提醒道:“是李逵,李云、高俅这三人。眼瞅就要正月了,尚书省已经拟定了日子,二月下旬省试在贡院开考。他们来京城也有一个多月了,就算是到处都是新鲜事,玩过闹过,也该收心读书了吧?我问你,他们几个现在如今在二哥家的那个弟子家里读书?”
苏轼在京城的弟子很多。
如今在京城学问最好的弟子不外乎两个人,黄庭坚和秦观。
苏辙琢磨着,李逵几个要是不傻的话,应该在黄庭坚家里苦读。秦观的学问虽好,但是文章剑走偏锋,才华横溢之中,流露出浓厚的个人风格,这是科举策论之中的大忌,要是运气不好,就有黜落的风险。
管家这才想起来有这档子事,可是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将他知道的消息告诉苏辙。如今这三人在京城混地风生水起,尤其是李逵,才来开封府一个多月,就混迹到京城几乎无人不知不人不晓的程度。表面上是好事,但是这三人的名气和读书无关。
想到当年,老太爷带着二老爷,三老爷来京城好几个月也没有让两位老爷混出名堂来。
要不是最后遇到了欧阳修老爷子,二老爷和三老爷的遭遇恐怕就难说了。 管家支支吾吾起来,他真不敢说李逵的事,怕把老爷气出病来,支支吾吾起来:“老爷,您不是说让他们自生自灭了吗?”
“是高俅和李云,平白里丢人。李逵不一样,尧夫兄说过,此人是我旧党能否砥砺前行的关键。李逵要是这次科举折戟,荒废三年,恐怕我们的处境要更难了。或许只有此子,才能化解我们和陛下的间隙。”
苏辙心累的用手指揉着睛明穴,章子厚回京之后,苏辙越来越感觉到了此人行事之霸道,难以对付,最让他害怕的是章惇眼神中流露出的恨意。
而能够让旧党留下来,不至于分崩离析的唯一办法,就是让皇帝对旧党的恨意不要涌上来。苏辙也知道前些年自己和其他大臣都做的很过,一心跟着太皇太后高氏走,却忽略了已经成年的官家的感受。尤其一件事可能在皇帝心里扎下了永远也难以拔掉的毒刺。
这根毒刺不是程颐这老头天天逼着皇帝老成持重,而是皇帝的生母朱氏。
神宗皇帝是太皇太后的亲儿子,太子身份,继承皇位自然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当今陛下可不是皇太后向太后亲生,而是后宫嫔妃朱氏所生。朱氏并非女官出身,而是宫女被神宗临幸,地位卑贱。但母以子贵,当初司马光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神宗驾崩新皇登基之后,上奏恳请将朱氏赐封为太妃。
太后和太妃,一字之差。
却是内含正统之别。
同时也等于昭告天下,皇帝并非是当仁不让的太子登基,是庶出。
任何皇帝恐怕都忍受不了这等屈辱,当今圣上能隐忍,但也有忍不下去的迹象。
当初的错招,终于要报应在自己等人身上,苏辙也开始急了起来。而李逵的能力当官没问题,学问不算太差,尤其是李逵竟然和刘氏搭上了关系。只要李逵和刘氏结亲,继而中了进士,李逵就能成为旧党和皇帝之间缓和矛盾的契机。
管家听老爷如此看重李逵,顿时紧张起来:“老爷,李公子没有去任何一家读书。”
苏辙皱眉道:“不读书,他去干什么了?”
“他成了赌王!”管家都快哭了,早知道这样,他跑去提点一下,岂不是少了诸多的麻烦?
苏辙傻眼了:“赌王?什么鬼?”
管家痛苦道:“保康门赌王,还有好事者敬他为——东京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