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家门不幸啊!”
说完,仁多保忠整个人都看起来有种颓丧的落寞。有种风烛残年的凄凉,萦绕周围的感觉。
不幸是真的不幸,但他肯定不会认为是儿子的原因。梁乙述真的分辨不出仁多保忠的话有多少是真话,有多少是假,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原本想要获得军队的控制权,这是每一个监军都向往的终极目标。只要攻打下金明寨,那么破天的军功就能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到时候,监军这个身份,怎么还配得上梁乙述的身份?
他挟大胜之威,回到西夏朝堂,甚至连相国他都有资格去争夺。
至于说西夏大军在他的指挥下兵败如山倒,最后自己惨败逃回西夏,这个可能梁乙述根本就没有想过。
手握几万大军,连带着宋国的鄜延路真没有多少军队了,一万,还是两万?
面对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的,梁乙述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输?
原以为自己和军权彻底失去了机会,正陪着仁多保忠暗暗颓丧之际,仁多保忠却突然开口道:“梁大人,我能信任你吗?”
梁乙述听到这样的话,猛然的心头一抽,他满脑子疑惑,仁多保忠是什么意思,要阵前兵变投敌,还是想要弄死他?
“大帅,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啊”!
梁乙述颤栗地说着,想要尽快表明心迹,担心勾起仁多保忠的杀心。
“没错,目的是一致的,老夫没有看错你。”仁多保忠仿佛松了一口气,然后长叹道:“梁大人,你该知道,老夫这种情况不适合做主帅。老夫的心境有了破绽,恐被宋军利用,这时候即便老夫一心为了太后的战略驱使将士们用命,也怕被宋国的主将利用。为今之计,最理想的人就是由你担任主帅,只是我麾下不少都是骄兵悍将,谁也不服谁,恐怕会让梁大人带来困扰。”
“这可如何是好?”梁乙述心急如焚,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想要当主帅的机会就怎么落在自己的头上。
他甚至连和仁多保忠交锋都没有,就已经大获全胜了。幸福来的太突然,他都有点感觉假,可要是不抓住这次机会,他都不原谅自己。
仁多保忠担心卓罗军有可能不服从梁乙述的命令,这个简单,让卓罗军离开不就成了?才一万人马,多一万,少一万对他重要吗?梁乙述当即爽快道:“大帅辛苦多日,即便要回国,也不能不防备宋军在我军背后埋伏。卓罗军虽是阵前主力,但保护大帅更重要。”
“前线战是吃紧,抽调军队恐怕不利。” “不妨,我让铁鹞子多出力,兴许能够补上卓罗军离开的缺口。”
一个是摆明了心迹要离开,一个是摆明了心思要送走。两人半推半之下,就做出了决定。梁乙述担任前线大军主帅,一万卓罗军离开前线,退回到本国境内。仁多保忠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很简单,他要是在前线猛攻宋军,尤其是在金明寨要快破了的情况下继续猛攻,一旦金明寨破宋军,就是他儿子的死期。
当爹的再狠毒,也不太可能把自己最喜欢的儿子给逼死。可要是他攻下了金明寨,就不好说了。
这时候抽身,是最明智,也是最恰当的时候。
离开西夏大营,亲信大将和他并马前行,但心道:“大帅,万一梁乙述攻下了金明寨,少帅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不可能,他绝对攻不下金明寨。”
仁多保忠一改在军营之中的沮丧模样,自信道:“他没有这个威望,同时他的四万人已经是疲惫之师,士气不强,想要攻下金明寨,只有没有投入战场的卓罗军上才有可能给宋人最后一击。可惜了,老夫筹谋这多日子,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对了,你亲自待人进入宋境,必须要和彦儿联系上,带足金银,不要怕花钱。”
“属下遵命!”
仁多保忠离开了西夏大营,还带走了一万大军,表面上看西夏大营还是以前的样子,少一万人,似乎也不太明显。
金明寨。
寨主张舆愁容满面,身边是诸多金明寨的校尉,大部分身上都有伤,还有儿子张川。本以为他送张川去京城,儿子能够顺利进入太学,将来好做文官。可没想到,儿子在京城转悠了一圈之后,搏出了个武进士的出身转了一个大圈之后再一次回到了自己身边。难道进入京营成为殿前直部不好吗?非要回到穷乡僻壤的边境来。
边军将领,真不希望上阵父子兵的场面,要是阵亡了,那就是灭门的惨剧。
可张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儿子不喜欢读书,他即便是逼,也成不了书生。但眼下的局面,让他不得不考虑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将儿子送出去。
“我儿。破城就在这几日,再没有援军,我金明寨三千将士将死无葬身之地。今夜你出城去肤施,一定要将我军实情告诉吕大人,求来援军。”
“父亲,这是临阵逃跑,我不去!”
“孽障!”
“少将军,我等都盼着援军,你还是去吧!我等都希望你去,给俺家里婆娘传个口信,他爷们以后回不来了,养大我那个傻儿子!”
“少将军!这是我的家信,还请带上。”
“少将军,我的头发,你也带上,给要是我战死了,就建个衣冠冢。”
……
“报,将军,党项人又开始进攻了。”
张舆看也不看传令兵,端起一碗水酒朗声道:“诸位兄弟,今日赴死,十八年后还做兄弟。”
“将军请!”
“诸位请!”
哐当,哐当,接连都是摔碎酒碗的声音,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杀西夏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