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还有没有王法?(1 / 2)

天地良心,其实张商英根本就不想来德胜门前丢人现眼地跪着,这岂不是闹得全城人都知道了吗?

一旦东京城全城百姓都知道了,岂不是全大宋都知道了吗?

这要是等到以后,他成了宰相,巡视地方的时候,岂不是要冠上一句——这位张相可是我大宋文臣露腚第一?

让他如何面对?

读书人也好,武人也罢,都想要争第一。

尤其是读书人,第一的意义非凡。仿佛获得了天下第一的名头之后,就代表了正义和权威了似的。可被打板子,绝不在此之列。

但没办法,身后的金主之一当时懊恼地指着他问:“为何没跳河?”

张商英懵了,他没想要死啊!真要是用死来换取名声,对上李逵多亏啊!文臣,尤其是个脑子不笨的文臣,都知道一个道理,用死明志,最好的对象不是奸臣,也不是政敌,哪怕是宰相也不值当他用生命去博取最大的名望。

天下只有一个人附和这个要求,就是皇帝!

脑壳在紫宸殿上,甚至重要的大庆殿上,双目斜视大殿最粗的柱子成夹角,运气一柱香,猛然冲过去,卡蹦一下,脑壳撞碎了。人当场就死在了大殿之上。

这叫什么?

尸谏!

文臣最牛逼的谏策。

要是真要有人对皇帝来这么一下,别看赵煦做皇帝已经有几年了,帝王之气渐浓。但遇到这等倒霉事,他当场就得吓哭了……太丧心病狂了,至于吗?

大宋建国百多年,还没有臣子来过这么一出。主要是不敢,命都没了,荣誉这种玩意虚无缥缈的一点都不实惠,要来有何用?

就连最值当尸谏的皇帝,张商英都舍不得自己的命,更何况一个李逵。再说了,金主的行为也太恶劣了,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咱们是利益一致,但还你也没资格让咱卖命不是?

金主兴许也发现了自己的错处,说的太过直白。主要是,张商英被羞辱,这很严重。但丢人也就是张商英一个,就算是按照大宋律,同僚互相攻讦,造成不当的,罚铜。李逵在兵统局按着张商英打板子,就是罚铜的罪状。罚个两三百斤铜就已经顶天了。

都是官宦门第,谁家钱库里也不缺这点铜啊?

罚铜就等于是罚钱,折二小钱一贯钱不到十斤左右,而折十的铜钱差不多十斤。算折十好了,几百斤铜,也就几十贯钱。

这点钱,对于京城中的权贵来说,喝一次酒就没了,还不算姑娘的钱……因为这点钱就想要点勾栏中意的姑娘,门都没有。

金主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对张商英遭遇的羞辱感到不值当。并且怪张商英没有在合适的机会时,将事情彻底闹大。

文臣攻讦,这对大宋来说不是大事。

人命官司才是天大的事。

但跳河不一样了,要是死了就是命案。要是没死,也是要逼人死的大案。开封府接这个案子,府尹就该脑壳撞墙了。但更头痛的应该是李逵。大宋的命案虽然主判官员和稀泥的很多。但问题是张商英只要敢豁出去用死来明志,他们绝对不会让朝廷和开封府有和稀泥的机会。到时候,大理寺,刑部甚至三省都要被震动。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动不动让人去死,却太没人情味了。

即便是属下,除了死士,也不能用——为何你不去死?这样的话来训斥。金主似乎也感受到了张商英对他的怒气,宽慰道:“跟着你的人都是我们的人,如今不是春汛,汴河水也不深,跳河肯定死不了。但你一旦跳河,李逵就算是三头六臂,也难以在官场立足。”

“可是你却回来了,什么也没做就回来了。岂不是李逵只要去都事堂,甚至在早朝的时候认个错,罚上几百斤铜,就能将此事的影响消弭。先觉兄,我是替你不值啊!”

这话给张商英说明白,连张商英都后悔了。几十贯就能将自己被打屁股的折辱给平了,这事也太简单了吧?

当时张商英确实有点意动,但是他随即想到了自己不会水,万一真死了……岂不是好处没占到,他却成了别人家的祭品? 他是冲动,谋划水平也很普通,眼光也不行,但却不傻。要不然也不可能中进士。

可如今不是闹掰的时候,张商英只能忍气吞声的沉声道:“下官不就是想着留着有用之身,与天下不公斗吗?”

机会错过了,即便再去,效果也都会大打折扣。

退而求其次,几人商量之后,让张商英去德胜门跪冤。

这是他们想到的最好办法,同时也是真对李逵打人事件最好的反击。让皇帝给出态度,上升到皇权的公正上来,也是对李逵最大的威胁。

这就是张商英跪在德胜门外的原因。

他的出现,还有下跪,就是将问题直接踢给了皇帝。让皇帝主持公道。皇帝做出任何不公道的时候,他们都有理由出来闹事。好处很多,就是坏处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受了,就是太丢人。

“先觉兄,你这是?”

“有辱斯文呐!”

“先觉兄,我等与你同在!”

……

说同在的这位官员,让张商英受到的屈辱最大。你都说同在了,为何不与我跪在一起?而是站在边上看好戏的嘴脸。他日等老夫主政都事堂,第一个贬你去岭南。

都事堂,章惇送走了来传口谕的宦官,也是一脸懵圈,他指着自己儿子章授问:“你们兵统局什么时候成军机重地了,老夫为何不知?”

这话不难理解,如果真的是重要的衙门,就该在皇城里办公,啥时候一竿子捅到了保康门附近。这已经是快出内城了。按照京城衙门的重要性,距离皇宫越近的衙门肯定越重要,从这一条来推断,开封府都要比兵统局要重要。只要在皇城办公,东西侧门就不说了,光是一道德胜门,任何人没有准许是根本就不能进入皇城的。

不仅要令牌,连宰相在皇城里也能坐车,骑马。

更不不要说带着一大帮子人闯入皇城了。在宫门口就被拿下了。

其次,武器也不能带进皇城。像是殿前司衙门,也是在皇城内。像是白虎堂,衙门就在皇城,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小的教头带着武器进入。进宫门就被没收了好不好?

可是,如此重要的兵统局,竟然在保康门附近。按照大宋京城衙门的地位,京城之内,兵统局在京城大小衙门里,兵统局估计也只能将祥符县县衙给压下去了。

但这并不妨碍兵统局官员对自己衙门的集体荣誉感,以前蔡京等人这种荣誉感差一点,随着蔡京翁婿拿到了专利费之后,也坚信兵统局是大宋最重要的衙门。至少对他们来说,是如此。户部的钱是多,但是蔡京做户部尚书也多年,可是他愣是没机会将府库的钱搬回家。但在兵统局,他实现了自己多年的夙愿。

即便章惇是章授的亲爹,面对当朝宰相的轻视,章授也表现出不乐意的情绪:“爹,兵统局对大宋很重要,在儿子的心里,仅次于都事堂和枢密院,是大宋第三要紧的衙门。”

章惇懵了,这第三重要的衙门竟然是新成立的兵统局……这连他都不知道。尤其是,兵统局不声不响已经窜升到大宋权力中心了,章惇皱着眉头问:“这是李逵教你的?”

“非也,是儿子悟出来的!”

章授一扫之前对父亲如同天敌般的惶恐,而是振振有词道:“我兵统局担负着考察大宋八十万禁军战力的重任,说是军机重地都是轻了。”

“我兵统局还有改革技术,推进大宋各地铁器工坊,研发火器的机密。闲杂人等,无令擅闯我兵统局,即可视为对我大宋机密的探查。如果是西夏和辽国的探子,探到我大宋火炮的秘密,我大宋危矣。”

章惇听了两句,就知道这儿子被人洗脑了。这儿子还能不能要的是其次,关键背后洗脑的人的目的是什么?当然,这个洗脑之人也不用猜,肯定是李逵。

张商英闯兵统局的时候,宰相公子正在皇城内跑关系。他这个身份,不去跑衙门走关系,在兵统局坐着才是巨大的浪费。

所以,章授虽然官职在兵统局,但就像是兵统局驻皇城办事处负责人,天天在都事堂、枢密院、秘书省等衙门周围游荡,碍眼的很。

让章惇每次看到儿子,都很不得想要掐死这丢人现眼的货。

此时,他对儿子的嫌弃不仅没减少,反而增加了不少。感觉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叛变似的,让他颇为难受。

章惇摆摆手,让儿子退下。 他还在头痛,该如何安抚张商英。

从阵营上来说,张商英也算是他的马仔。按理说,给两句好话,这事就过去了。可章惇心里清楚,张商英来了京城就没有拜见过自己,这明显是跟自己生分了。官场上生分,肯定是投靠了其他人?

保守派?

不可能。

是曾布,还是李清臣?或者是其他人?

李清臣也不可能,如今的枢密院等着李逵给各地禁军拔毒呢,正是用人之际,怎么可能做出自断其臂的傻事。虽说在章惇眼里,李清臣性格天真,真以为自己没有私心,就是为大宋好了?但天真不等于傻,实际上,李清臣比大多数人聪明。而且还是大宋数得上的聪明人。至少,李清臣第一次参加会试的时候,是让人抱着进行场的……没办法,年纪太小,怕被堵在贡院门口乌泱乌泱的举子们给一个不察,踩死!

曾布?

就章惇对曾布的了解,也不太会。

毕竟,曾布这人喜好谋划,却不太喜欢站到前台。至少在没有把握之前,是绝对不会出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