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大军和辽军作战他没有这个胆量,但是写一份在他筹谋之下,辽人被河北军民赶出国门的请功折子他还是有这份胆子的。在边塞,想要捞功劳就这么简单。
“安大人,你怎么……”
被人撞见自己在拜佛的样子虽然不太好看,可安惇还是厚着脸皮道:“家母笃信释道,本官是顺从母意。”
把求神拜佛说成是孝道,这也就是文官能干得出来。 撞破安惇的正是真定府镇守宦官年春,这位除了在每年和宋辽贸易中监督之外,还有看守飞鸽传递消息的任务。
“年供奉,何事让你如此匆忙?”年春是供奉官,属于官宦之中等级比较高的存在。不过他是外派的宦官,比不得在京城的宦官地位高。
恢复了神色的安惇看出了年春的一样,为了转移话题,他故意将问题引到了年春的身上。
年春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安惇,然后欣喜道:“大人有所不知,李宣抚已在昨日将涿州打下来了。命令我军立刻北上,接防涿州。”
“涿州,这怎么可能?”
安惇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似的,脑子嗡嗡直响。涿州被带下来了,燕州是否也能轻松拿下。如此算来,岂不是燕云十六州都可以光复了?
一股浓烈的酸腐味,从心底升起。李逵要封王了,岂不是将来安惇见到李逵,要先行礼?
安惇嫉妒的五脏六腑都快烧起来了,凭什么李逵这厮如此好命,带着大宋最精锐的军队,能够轻松拿下涿州。他要是指挥大宋的精锐,他也行。
嫉妒之后,安惇却陷入了为难之中,躲在城内他小命无忧,可是一旦离开城池,他还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吗?
再说了,李逵这厮出了名的喜欢吃独食,他会将功劳留给自己?
想到这里,安惇拖长了语调,对年春劝解起来:“年供奉,此事可有核定消息翔实?”
“这个……安大人,你也知道我真定府和涿州隔着一个雄州,还有一个易县。中间往来正常行商也需要七八日。加上辽军之前在我河北腹地游走。地面消息已经断绝。”
年春为难的说道:“不过这飞鸽传书不会有错。这是我皇城司的手段,想必给京城陛下的飞鸽传书两日之内也会到达。没有人会敢在这件事情作假。如今你我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去涿州。一旦错失了这等好机会,你我都将后悔莫及。”
“什么好机会?”
安惇不信邪道:“本官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李逵千辛万苦打下了涿州,能如此轻松的让给我们,肯定有诈?”
安惇不好骗,他可不是脑子简单,见到功劳就不管不顾的年春。他可是仕途二十年的文臣,要问他这些年没陷害过几个倒霉蛋,他能爬上如此高位?
骨子里都不信李逵的安惇觉得自己去了,不过是被李逵驱使的命,心中有了计算,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年春见状,顿时急了,对安惇告诫道:“要是陛下令我等去涿州,我等按兵不动,岂不是让人找到机会状告我等?”
宦官都是受迫害狂,在宫廷这等险恶的环境下,被人害才是日常。真要是遇到的都是好人,才是最大的荒诞。
万一,李逵因为援军来得慢了,状告朝堂。
安惇或许没事,他年春多半要倒霉。
皇帝不会因为要保住一个镇守宦官,而让大宋功臣心寒。
说白了,哪怕安惇装装样子,摆出个要增援涿州的姿态,也能让他安心不少。可是按兵不动,别说天高皇帝远,等到战后,这事根本就瞒不住。
见安惇不为所动,年春却急了:“安大人,要不我带兵去?”
“你?”
别看安惇就说了一个字,可是从鼻子缝里哼出来的语调,充满了对年春的鄙夷。
你一个宦官,也知道带兵打仗?
年春被嘲讽的面红耳赤,安惇的身份根本就不会惧怕他天子奴才的身份。哪怕进谗言,年春就没什么机会。毕竟,地方供奉可不是殿前供奉,一样都是宦官,可是他连见皇帝的机会都没有。
有些话不太好说出口,年春心说:“让你去,你不敢去。咱家豁出命去,你却看不起人。大宋让你们这些奸臣当道,迟早要完。”
“报——” “大人,公公。城外有骑兵路过。”
正当两人僵持的时候,城门校尉赶来禀告。
“骑兵,哪家的骑兵?”
“是党项骑兵。”
不用问,这必然是叛逃大宋的仁多部落。大宋对禁军不太友好,尤其是朝堂的大臣更是如此。但是如果是投靠过来的外族部落军队,甭管心里多么看不起,但是面子上会给予最高的待遇。
安惇顿时警觉起来,仁多保忠和李逵有过交集,甚至仁多部落投靠大宋,也有李逵的牵线搭桥。仁多部落的出现,让他有种李逵和仁多保忠合谋,将他瞒在鼓里的猜测。
“有多少人马知道吗?”
“万人,甚至更多。”
校尉不敢隐瞒,急切的想要表现道:“大军并没有入城修整的打算,而是直接去了雄州,似乎急于行军的样子。”
“不对劲,很不对劲呐。”
安惇自言自语的摇晃着脑袋,总觉得他漏掉了什么。
年春大为不解,询问安惇:“安大人,有何不对劲?”
“这仁多保忠是个人精,它会在辽军刚撤军,就立刻提兵北上。显然他早就和李逵有过合谋,本官身为河东路总管,他们故意绕过本官,恐怕有大阴谋。”
安惇固执的认为,李逵信不过他。
好吧,他也信不过李逵。但安惇却不会为李逵开脱,甚至摆出一副: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许天下人负我的架势。来到河北之后,安惇就发现自己调不动仁多保忠。真定府遭遇辽军袭扰的时候,仁多保忠连装装样子救援的举动都没有。让安惇非常不满。
此时此刻,他连仁多保忠都怀疑上了。
年春懊恼道:“安大人,仁多保忠都赶在了我们前头,要是您在没有决断,咱们可要连汤都喝不上了。”
年春的话提醒了安惇,他暗忖:仁多保忠多精明的一个人,他要是去涿州了,多半没有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安惇这才有了决定,对校尉道:“让诸位将军来府衙议事。”
年春见安惇似乎有了出兵的心思,这才送了一口气。他就怕安惇油盐不进,防着大好的机会眼睁睁的溜走。
半日之后,安惇决定出兵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