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姐姐,你眼睛流露水了,可以给我喝吗?”他舔了舔嘴唇道。
“啊?”我用手背抹了眼睛里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 人参娃娃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的手, 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失望,我看着它的样子,竟然噗嗤笑出了声,笑过之后,心中却更空……更酸涩了……
“姐姐!我怕!!”人参娃娃说完,噗地一声在我面前消失了,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 又在我面前闪现了,一下子蹿到我的怀里, “姐姐!救我!它们要吃了我!救救我!求求你!别让它们吃我!我怕疼!我不想死。”
它软乎乎肉乎乎的小身体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虽然明知道它的本体是人参,我还是觉得它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我摸着它的头发,它真的是吓坏了,浑身都在抖,搂着我的胳膊不停地抖着。
我抱起了它,四下看着,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仍旧能感受到一股股可怕的杀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我摸了摸它的头,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护幼本能或者是别的什么,我心里的空荡忽然化成了保护怀里小宝宝的责任感。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是谁!出来!”
滋滋滋……铁棍划过石头的声音从沟壑中传了过来,讨厌的滋滋声像是一根一根的针一样刺入你的耳朵,虽然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仍让人觉得厌烦。
唏唏索索……像是有一队腿很短但步频很快的“人”,抬着什么东西快速钻过沟壑中灌木杂草,人参娃娃抱我得更紧了,“姐姐!我怕!”
怦!八只最小的也比一只成年花狸猫大的大老鼠,抬着一用木头雕成的滑杆从沟壑里蹦了出来,滑杆上坐着一只穿着大红刺绣斜襟袄,高约一米二,毛发灰白鼠须雪白的老鼠,它手里握着一根铁制的权杖……脸上的表情严肃异常。可我看着它却觉得有些想笑,它就是鼠家的老祖?为什么瞧着像忍者神龟的师傅?我生平最怕老鼠,说真的,它们若是派来一只巴掌大的普通耗子,我早就吓得抱着人参娃娃尖叫着跑了。可它们像人一样抬着滑杆,坐在滑杆上的人还长得这么卡通,我反而不怕了。
“你就是郑家的丫头?”它的声音很低沉,很有威严,并没有鼠辈的奸滑猥琐,倒像是个常年掌权的人,至于抬滑杆的那八只老鼠……它们的眼睛都放着精光,有些已经看着我怀里抱着的人参娃娃流出了口水。 “是。”我抱紧了抱着我瑟瑟发抖的人参娃娃。
“是你派人去我的洞府捣乱的?”
“是我。”
“哼!”它冷哼了一声,权杖狠狠砸向地面上的石头,发出巨大的响声,“郑丫头!我灰家与你郑家不但无怨无仇,我还曾与你家先祖有过交情,你为何要派人杀我子孙夺我灵宝?”
“老仙家,我并未派人杀你子孙,只是因缘际会与这小娃娃有了些缘份,它说有陌生人占了它家让它无家可归,我这才求我的黄仙去查探一番……”
“灰家与黄家血仇累累你不知情?尤其是黄书郎,他在省城害我灰家子孙性命也就罢了,毕竟灰黄两家乃是天敌,猫吃鱼,狗吃肉,黄皮子吃老鼠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就定下来的规矩,可它千不该万不该仗着郑家的势力杀上我家老巢……查探?黄家知晓了我灰家的祖庭我灰家岂有宁日?今日是它查探,明日怕是黄家胡家要一齐杀上来绝我满门了!”
“祖庭?”我抓住了它话里的重点,“据我所知,此地乃是佛门重地,何时成了灰家的祖庭?至于这位小朋友的家,也是它千年修练之所,怎会变成了灰家的祖庭?”
“有我家老祖的地方,就是我灰家祖庭!”抬轿的八只老鼠中的一只说道,它的说话声音尖利异常,说是口吐人言,细听之下还是像鼠语。
“如此说来,祖庭是随时可动的?”
“我们一家在东山寺已经居住两百年了,哪里能动!”灰家老祖道。
“您全家是最近才找到小朋友的家吧?”
“哼!我早就知道它的所在,只是它未满千年不能为我所用才一直养着它,如今它已经满了千年,也该为我所用助我修行了。”
“这位前辈,您说话好没有道理啊,它本是天地孕育的灵物,如今修成了人形也是它自己的修为,您是一条命,它是命一条,岂能随意毁伤?”
“你这丫头,歪理真多!”灰家老祖被我气笑了,“岂不知灵宝乃是天地凝聚而成供有缘人享用的……”
“现在它在我的怀里,这岂非是说我才是它的有缘人?”
“好,好,好……我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不与你争,你这丫头牙尖嘴利,倒有些你家老祖当年的风采,可惜你家老祖错信了黄家,难道你也要步她的后尘吗?”
我正想问我家老祖错信黄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灰家老祖这么说,胡家老祖也这么说……黄书郎却怎么也不肯说当年的事。
“休要胡说!”不知何处传来黄书郎有些虚弱的声音。
“呵,你竟然还有力气说话,来人!把它抬上来!”
又是一阵小短腿快速移动的声音,远远的看着黄书郎被抹得像是一根棍子一样从沟壑里“滑”出来,走到近前才看清竟然有十几只幼猫大小的老鼠抬着它一路快速跑到这里,黄书郎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有的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有些还在流血,脖子上甚至有一块酒盅大小的血洞……
我心里抖了一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又向前走了两步,“前辈,你既然与我家老祖有交情,就请放了我家的黄仙。”
“放了他?他冲进我家老巢,杀死我四个曾孙两个孙子,吓得我曾曾孙媳早产,我灰家重伤十几个子弟才将它生擒,你轻轻一句话就让我放人?我倒想要问问你们郑家,用什么来赔我灰家!”
用什么赔……我傻住了……“请前辈划下道来,只要我能做到必定竭尽所能!”
“头一宗:我要你怀里的人参娃娃!”
“姐姐!不要!”它抱住了我尖叫道,“姐姐!救我!我不要死啊!”
我抱着它,如果它是一根人参,别说千年的,就算是万年的拿去换黄书郎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现在它是一个孩子,一个软乎乎暖绒绒身上带着奶香抱着我抓着我的衣裳的小娃娃……我……“不行!”我摇头拒绝道,“请前辈另选一项。”
“那就没得说了!你别以为我灰家怕你郑家,此时这周围尽是我灰家子弟,他们一拥而上,抢走人参娃娃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我跟你要它,是看在你家老祖的面上给你个台阶……”
给我个台阶?我从它的话里抓到了一线生机,从我做中介学来的经验,越是这样说的人,心里越是有鬼,是啊,明明能一拥而上,把人参娃娃抢走的事,为什么它偏要跟我谈判呢?它有畏惧,它畏惧什么呢?不能伤郑家人的规则?它们只抢娃娃不要伤我就行了,反正郑家人只有嘴炮能用,根本伤不到它们……对了……我知道了……我知道它在畏惧什么了……城隍庙的人,为了建一座庙给我四叔开无数后门,制造无数便利,对我四叔感恩戴德,无非是为了享受人间的香火供奉,可这一窝子硕鼠,明面上对城隍恭恭敬敬为奴为仆侍奉城隍庙上下老小,私下里却占据了东山寺享受世人香火,不知比城隍肥了多少倍,此事若是让城隍庙的人知道了……还有,黄书郎是一个人,可我老家还有黄家一大家子人呢,我还能联系上胡家……它之前说什么了?胡家和黄家要杀上来了……黄书郎一个人就对灰家造成这么大的破坏,若是两家呢?光是胡丽姬一个人,就够它呛了吧……它有一千多年的修为,胡丽姬可是一千年前就化形了……再加上天敌加成……
“前辈,您要杀黄书郎尽管杀,要强抢人参娃娃尽管强抢,反正我家先祖已经羽化登仙多年,不能找您的麻烦替我出气,只是我郑多若有一口气在,必定去城隍和我四叔那里告你一状,说你窃占佛家香火、天地灵宝!还要去黄家那里交待黄书郎的死因!找胡家哭诉你是如何欺我的!”我站直了身体,摆出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式。
“城隍……城隍已经失踪多年了……你休要拿来吓人!”它又狠狠拿铁权杖敲了一下石头,我却从中听出了畏惧,是的,我说的那些其中之一杀将过来,它也许能扛过去,若是一齐杀来……它灰家怕是要血流成河了,在城隍那里被贬斥抛弃,让出好不容易窃占的香火宝地,至于杀我灭口……它不敢,我知道它不敢,它要是能杀我早杀了,根本不用在这里跟我废话。 可我不敢露出一丝的得意,我知道若是真把它逼入了绝境,大家都没有好处,至少当着这么多子孙的面,我要给足它面子,“前辈,晚辈并非是拿城隍吓人,只是前辈您划出的道,晚辈走不了,求您看在我家老祖和黄家老祖的份上,再通融一二。”
“哼!你也不必跟我装相,我知道你的意思,黄家上千年才出了个平头正脸能出去唬人的,定是当成宝贝一样,我若杀了它,它爷爷黄英俊和黄家老祖必定纠集关内关外的黄家人与我家火拼,如今大家都修行不易,为此事再毁伤有修为的子孙实在是不值,可我灰家……也不是好惹的……这样吧……我不要那人参娃娃,我要它的灵果救我那早产大出血的可怜曾曾孙媳和那几个小娃娃,你再将你家的束灵罐送给我一对,紫貂袍借我十年,再立誓永不将今日之事说与旁人听,我就不再追究此事。”
“您等等,我问问人参娃娃。”我摸了摸人参娃娃的头,“灵果能给人吗?”
“五十年开花,一百年结果……”人参娃娃掰着小胖手指算了一会儿,实在有些算不明白,“姐姐,你拿着去换黄家哥哥吧。”它从自己的发辫上解下人参灵果递到我手上。
我将人参灵果摊在手上,只觉得果子冰凉凉的,沾上皮肤都让人觉得神清气爽,果然是好东西,只是灵果就有这般威力,难怪人参娃娃一出,不知多少人拼杀争夺,“前辈,另外两样东西都在我家里,您放了黄书郎,我立刻将东西送给您。”
“行,我信你一次。”
“不行!不能给它!”黄书郎大声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