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忽地一下站了起来,“云松怎么了?”
手机那边说了些什么,他重重地坐了下来……“云松出了车祸……死了。”
我手一抖,筷子掉到了地上,怎么会……我怀疑地看向四叔,我以为四叔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做得这么绝杀掉云松,顶天了只会警告他或者是“说服”他,我只是想埋下怀疑的种子种下嫌隙,真没想到四叔会杀他。
可看四叔的表情,他是真为云松的死震惊,我们俩个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震惊、愤怒、忧心种种情绪交织……
☆、第138章 愧疚
车缓缓行驶在帝都的马路上, 车内安静异常, 我坐在后排看着自己的手, 使劲搓着手指,无论怎么用力都搓不掉的红色血迹。
郑云松是无辜的, 是我害死了他, 我不应该利用毫不知情的他。
我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四叔, 他今天穿着纯黑的西装,白衬衫黑领带,一副巨大的墨镜将他的脸挡住了大半边, 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露出来的鼻子挺直,嘴唇抿得紧紧的,脸绷得紧紧的,握着方向盘的手满是青筋, 似乎在压抑着些什么。
也许是感觉到气氛不对,滔滔不绝地说着太可惜了之类的我妈,也闭紧了嘴巴,无聊地看着车窗外。
北京郑家在京城经营了几百年,如今长房嫡孙车祸没了, 前来吊唁的人开的车从郑家的别墅一直排到别墅区外, 保安神情严肃地指挥车辆或是停下来, 或是将人放下,开车走。
我们堵在车流中,我心里却没有什么焦燥的情绪, 我抬头看天,天空灰蒙蒙的,将雨未雨……
车总算驶到了郑家别墅门前,我推开车门下了车,我爸妈从车里走了下来,我妈看着郑家的别墅忍不住感叹道,“郑家的顶梁柱没了,这么大的宅子……连个后都没有……有什么用……”
我爸拽了拽我妈的衣服,我妈只好悻悻地闭嘴。
我四叔也下了车,他将钥匙交给了一个穿着泊车背心的保安,让保安将车开走。
他率先进了别墅,我跟在他的后面,我爸妈慢悠悠地跟在我们身后。
郑盈和郑伟站在门口,他们俩个同样是黑衣打扮,尤其是郑伟胸前别了朵白色的花。
“他跟你是平辈,哪有给平辈人戴孝的?”我妈小声说道,“还有郑盈,怀孕的人不适合出席葬礼……”
“妈,你少说两句吧,只是朵白花。”郑伟看了眼郑盈声音压仰地说道,“郑盈自从听到消息就一直哭,要是不让她来我怕她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出状况。”
“那你照顾好她啊。”我妈也知道这个场合不是显摆自己家家教的时候,只能小声叮嘱。
一向乖巧听话的郑盈显然听到了我妈说的所有话,她连看都没看我妈一眼,眼睛通红地招呼宾客。
我握着她的手,“你身体吃得消吗?”
“没事。”她摇头。
“你大伯和大伯母呢?”
“我大伯在客厅呢,他还行……我大伯母听到消息就晕过去了,现在在医院。”
“怎么会忽然出车祸呢……”我妈插嘴道,她从听到消息一直念着这句话。
“我大哥喜欢飙车,他是凌晨跟人家飙车出的事。”郑盈说道。
“飙车啊……”我妈大有说教的架式,我拉着她往里面走。
“我们去见大伯了。”
“嗯。”郑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心虚地低下了头。
自从踏进郑家的那一刻气,我内心的愧疚越来越深,不应该……当时真的是太欠考虑了,完全没有考虑到会杀人灭口……我看着四叔……他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他没跟我解释过不是他杀的郑云松,他表现得却是“他没杀郑云松”。 不是他还会是谁?郑云松手里掌握着能扳倒他的证据啊。
人到中年,骤失独子,郑伯涛说是“还行”实际上也是摇摇欲坠,坐在那里跟来宾说话,眼神却没有对焦,像是失了魂儿一样。
四叔走到他跟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怎么样?还能支持吗?要不要我帮忙。”
他恍惚了一下,仿佛刚认出我四叔,眼圈红了红……“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你嫂子他……总要家里人帮着照看照看……”
“行,家里人肯定不能让外人看笑话。”四叔坐到了他旁边,过了一会儿,郑盈的父亲郑叔洋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行色匆匆,显然刚才是出去办事了,“已经送到殡仪馆那里了。”他对郑伯涛说。
“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郑叔洋点了点头,“二哥已经订了机票,明天就能飞回帝都。”
“嗯。”郑伯涛叹了口气……“我对不起……对不起爸妈啊……他们最心疼云松,妈去的时候还跟我念叨,别老让云松出去开快车,让他好好呆在家里……我……我辜负了妈啊……”他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
“大哥。”郑叔洋也跟着哭了起来。
哥俩个都是已经奔六十的人了,两人抱头痛哭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宾客们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我简直不能看这样的画面,站起来躲到了一旁看窗台上的花。
我到现在还在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依我的判断四叔根本用不着杀他,郑云松的意志很薄弱,我都能轻易扭转他的看法,把我的想法植入他的大脑,四叔说服他是非常轻松的事,我本意只是在他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或者经由他的手让郑伯涛对我四叔有防备。
没想到他竟然死了……意外吗?真的是意外?我忽然觉得后背一阵的发凉……我慢慢转身,用眼角去看……郑云松神情落寞地站在我的身后,发现我看见了他,他嘴巴一张一合急切地想着什么,可我完全听不见。
他现在还是新生鬼,就算能被我看见,也没办法说话。
对于一只车祸身亡的鬼,他并不吓人,跟生前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很焦燥。
他一会儿走到父亲跟前想要安慰他,一会儿走到三叔跟前想要说些什么……一会儿又走到我四叔身后一脸愤怒地指着他说话。
真是我四叔杀了他?
门口忽然一阵的骚乱,几个神情哀凄的中年女人扶抱着郑大夫人走了进来,她浑身软得像是一滩泥,脸色惨白惨白的,切过的眉没有化妆品的遮盖诡异的扭曲着,唇色惨白发灰,好像随时会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