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身孕了。”老者突然说道,不带任何情绪。
听到这话,林琅刚还砰砰乱跳的心突然停滞了,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堕入虚无,无知无感无思无想。
“除此以外并无大碍。”老者说罢松开手,等了等不见那姑娘动静,抬头去看,发现她面若死灰地僵住了。
这种情形老者见怪不怪,伸手从旁边的竹筒里抽出一根青色小棍,拿它在桌面上轻敲三下,立刻抖下三层青粉。
青粉不落地,比尘埃还轻,在日光下迅速飞散,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钻入林琅鼻中,登时唤醒了她。
老者见林琅已经回神,漫不经心地问:“姑娘要保胎,还是落胎?”
林琅的眉毛激烈地扭动起来,瞳孔变得漆黑死沉,但是只挣扎了一小会儿,就坚定地吐出一个字:
“落。”
把老者配好的落胎方子藏入衣兜里,林琅扔下钱就溜出了药铺。
她一路疾走,像做了坏事一样,总感觉身后有人在喊她。林琅当然不敢回头,幸好现在街上往来之人增加不少,没人去留意她的异常,等顺着人流走出丰街路口后才慢慢缓过劲来。
林琅找回来时的那个隐蔽地方,呆呆地喘了一阵子,等脸上汗水干透,叫来一辆车辇,马不停蹄地往熊悦的宅院赶去。
时候不早,已经是中午了。 “已经是中午了。”颜沉仰头看了眼顶上的烈日,非常不满,“不过四月中旬,就这般热了。”
“曲阳一般就比别处热些,但这段时日的天气的确不正常。”走在旁边的熊悦说。
这日早晨,熊悦遇见颜沉后就邀请他去大河边走动走动。颜沉立即答应。二人吃过早膳就驾着马车往大河奔去。
颜沉本以为大河很近,因为在曲阳城内随时随处都能听到河水奔流的声音,可是出城后行驶了近一个时辰还是没见到大河的影子。
“大河离曲阳很远吗?”他终于忍不住问了。
“还得半个时辰才到。”熊悦说。
颜沉吃惊不小,忙说出自己的困惑。
熊悦听后笑着点点头,“颜兄说的这件事是曲阳的奇观那,就算是曲阳的乡人也会经常听到大河的奔流声。”
“可这是为何呢?”
“你随便抓个曲阳人询问,都会告诉你同一个原因,就是环绕曲阳城落的圆形土丘。但原因是不是真的在此没人说得清楚。”
马车又行驶了半个时辰,原本一路上冷冷清清,但越靠近大河就越闹热,车马人畜多了许多。最后在临近中午的时分,颜沉和熊悦总算站在了奔腾不息的大河岸上。
“明明旁边就是水,却还是热得汗流浃背。”颜沉还在抱怨不停,挥动袖子不停地扇风。对他来说,炎热实在没有寒冷招人喜爱。
他们站在河岸高头,前方不远有条陡峭的土坡,只要顺着土坡走下去,才算真正到了与河面持平的岸边。
熊悦指着那个土坡,问:“颜兄想下去走走吗?”
颜沉把下头的河岸看了一圈,皱眉摇头道:“我倒是想下去看看,但下面全是不穿衣服的男人,而且岸上堆满了东西。”
“那些就是从大河底捞宝贝的渔民。”
这些渔民不论年纪大小都很健壮,他们一般三人一组,一人腰间捆着结实的粗麻绳,专门跳进河里捡宝贝,另外二人在岸上拽着麻绳,把捞宝贝的人送下去或拉上来。
“跳河里捡宝贝的人最危险,稍不留神就会被冲走。别看那缠腰的麻绳很结实,就这样下去上来一次就废了。而且对没经验的新手来说,绳子再结实也沉不深,把命都豁出去了也捞不着值钱的东西。”
熊悦正说间,后头突然传来惨烈的呼喊之声。二人还想扭头,却猛看到有两个人从眼皮子底下冲了过去。
“这、这是怎么了!”
颜沉紧张地追去几步,眼睁睁看着那两人被湍急的河流吞没。
“绳子断了,仍谁都救不起来。”熊悦轻描淡写地说,“颜兄不必惊慌,这种事情天天发生。”
颜沉头次见着这种事不可能不惊慌,但又无能为力,只好甩了袖子,又惋惜又庆幸地说:“幸好听了子悦兄的话没让林琅一同过来。这一路不光遥远,而且炎热,大河边也没多少好景致赏玩,还撞见了这种不好的事情。真不知那些权贵模样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就是来此钓宝贝的啊。来钓最新鲜最便宜的好宝贝。”
颜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之后又随熊悦走了几程,终于感觉索然无味,提议打道回府。
寄生御车,颜沉和熊悦在车厢里躲避毒辣的太阳。三人的午饭就在马车上解决,还好午饭是玉姐做的,滋味绝佳,总算冲淡了颜沉心中因失望而起的郁闷之情。
又花了一个半时辰三人才回到曲阳城落,但是他们没有减速,直接奔入城中,最后在丰街路口停下。
颜沉一路上都在挂念昨日花巨资买下的二色珠,这会儿终于到达目的地,一等马车停稳就麻利地跳下车,快步走进丰街。
他把熊悦和寄生都抛在身后,可惜不太认路,看哪里都觉得是昨日来过的,待熊悦追上来后才跟着他找到了那家的店。
今日守店的还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她见颜沉来了,立刻摆上笑脸,跑到里屋拿出那两副长玉匣。 小姑娘当着三人的面把两副玉匣打开,一个里面摆着缀金象牙金珠发簪,一个里面陈着墨缎吐翠金珠发带。
“客官,如何?”她得意洋洋看着颜沉,已认定这位贵客会对这两样精品赞许有加。
果不其然,两件精品甫一入眼颜沉就赞不绝口,他小心地将它们一一捧起过目,脸上的笑容就快堆不下了,恨不得马上给林琅戴上了。
小姑娘看出颜沉猴急的模样,轻笑道:“客官如此急切,为何上午来了却不取走呢?”
颜沉一愣,反问说:“我们上午去了大河边,刚刚才赶回来,怎可能来过这里?”
“这就奇怪了。”小姑娘皱了眉头,回忆道:“我明明看见昨天跟客官一起的姑娘今天上午来过这里,我还喊了几声,但她跑得贼快,一下子就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