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为你开,金石为开——柏钧研t大后援会”
除了条幅还有巨幅海报,即使隔着黑夜和风雪,也能看出那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人。
这年头帅哥很多,男神也多,倒显得英俊这个词格外传统起来。既然传统,便不能滥用,至少在赵亦看来,只有黑白电影里的格里高利派克能够称得上英俊。所以,当这个形容词陡然跳上心头,赵亦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再仔细看看,没错,眉目清隽如同古代隶书,俊拔却不阴柔,在当今的审美潮流中,倒是难得一见的脱俗。
“柏钧研。”赵亦在心里过了一遍,毫无印象,看来没有做过他的项目。
出了t大西门便是教工宿舍区,90年代建筑,算是帝都第一批带电梯的塔楼。用了快三十年,无论外表还是内在都饱经风雨,赵亦站在老楼下想了片刻,从记忆深处捞出曾经熟悉的地址。
电梯咯吱作响,灯光忽明忽暗,要是往常,她可能还有闲情担心闹鬼。现在她却没什么可担心,就算电梯忽然掉落,最坏不过就是一死,反正她也心如死灰。
门铃也是坏的,只好用手敲门,敲了半天无人应答。等她彻底准备放弃,考虑是不是在过道里凑合一夜,门总算开了,探出一张风情万种的脸,头上不协调地戴着蠢萌的兔子发箍,看到她先是一惊,再是一愣,最后一声冷嘲热讽:
“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敬爱的赵总。”
赵亦听着程小雅熟悉的刻薄,看着她背后透出暖黄的灯光,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嗒掉下来。
刻薄美人顿时手足无措:“好好好,算你赢,快滚进来,哭个屁啊哭。”
程小雅认识赵亦的时候,t大的女生宿舍还在睡上下铺。那是二十一世纪初最后一批上下铺,基本属于该送进博物馆的古董,上铺翻个身下铺都能被吵醒,时不时爆发一场女生之间无聊的战役。可是友情也正是在这种吵吵闹闹中生长了出来,如同歌谣里唱得,你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从第一次见到十四岁的赵亦,到十八岁赵亦赶在拿身份证前先拿了毕业证,程小雅都没见过她掉一颗眼泪。
“哭能解决问题吗?如果不能,哭有什么用。”十四岁的赵亦仍然没有学会如何梳头,绑了个乱七八糟的马尾辫,明明是可爱少女,偏爱做老气横秋的严肃脸。程小雅揉乱她一脑袋的细软黄毛:
“很多时候,示弱才能获得关注。你没听过吗?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我小时候,不哭才有糖吃。” “你现在也还是小时候吧?小家伙,下次你想吃糖,来姐姐这里哭。”
程小雅随口逗她,知道赵亦绝不会哭,这是一个军队大院里长大的孩子,从小接受铁血教育。
所以,她要是哭,一定是极端的无助,最后的求助。
进了屋,程小雅才看清赵亦一身狼藉,脸色变了又变,拉她去浴室冲洗。
热水淋过再擦干,换上干净的睡衣,赵亦总算有了一口|活气。程小雅泡了碗方便面放在她面前:“家里只有这个,凑合吃。”
小雅知道她一到这个点肯定饿。知道她泡面只放半包酱不爱吃咸。这是她在这座城市唯一的朋友,一筹莫展时唯一能找的人,可在过去四年,她满世界飞来飞去,没有一次约吃饭不放鸽子,居然没有和她见过一面。
“赵小毛,你这唱得哪一出?该不会是苦肉计?知道我生你的气,故意博取我的同情。”程小雅想想还是不爽,眼看赵亦喝完**的面汤,脸上恢复一些人色,又开始阴阳怪气。
“我说赵总,您分分钟百亿美元上下的大忙人,资本圈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怎么有空光临我这教书匠的茅草屋?”
“赵总有些年头没吃过方便面了吧,还能吃得惯么?”
“哟,那可是一件迪奥,你就往地上扔,仔细待会儿被小乔拖走做窝。”
“你早忘了小乔了吧?你个……”
“记得。是我捡的。”赵亦把碗面吃个底朝天,盒子丢进垃圾桶,冷静面对程小雅的义愤填膺。
“你tm还记得!你还记得姐对猫毛过敏吗?!扔给我就不管了!打电话也不接!接了就说忙!负心汉都没你这么负心的赵小毛!”
“小雅,我不会再忙了。”赵亦平静道。“我被炒了。”
第2章 电梯
第二天程小雅醒来,发现赵亦再次不知所踪。拿走了她的公交卡,穿走了她的衣服鞋,程小雅骂了半天,多少又有点担忧:她知道赵亦,外表是弱不禁风的玻璃娃娃,内心却有金刚石的硬度,炒个鱿鱼而已,还不至于能让她哭。
过了中午,赵亦归来,大包小包像个逃难的灾民。程小雅松一口气,跳起来扒她外套:“能耐了你赵小毛,一柜子衣服你偏挑这件,我就这件能穿去给学生上课!”
“你今天第一节课在下午一点半,现在是十二点四十三,步行十七分钟,红绿灯两分钟,正好赶上打铃,还余二十八分钟给你吃午饭。”赵亦脱下身上的黑外套,“满满一柜子衣服都丑,也就这件能看。”
程小雅嘴巴张开又闭上,像一条出水的鱼,憋了半天冒不出一个泡来。这种审美分歧历来已久,她不明白赵亦怎么养成这么奇葩的审美风格。掰手指头算算,就算毕业多年,如今赵亦也才26岁,以广义标准来看,几乎能算少女。何况她长得本来就很少女,为啥非要把自己往老气了打扮?
“我的衣服哪里丑?”程小雅不服气。
“蝴蝶结,丑。荷叶边,丑。糖果色,丑。”赵亦边说边从箱子掏出自己衣服,都是低饱和度色彩的基本款,后工业时代冷淡风,一件件挂在程小雅的衣服旁边,形成泾渭分明的对比。
“你在干吗?”
“搬来住。”
“为什么?”
“没地方住。”
赵亦理直气壮,把全部家当一一摆放妥当。所谓全部家当,也就几件换洗衣服,外加几本书、一幅画。那幅水彩画倒是意外地明媚,温软春光下,明紫和嫣黄的花朵朦胧绽放。
“这你画的?”
“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