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端过去就是一个踉跄, 一不小心溅了些在她的身上, 梁烟剜了她一眼, 站起来就骂道:“你脑子被猪拱了吗?!连杯水都端不稳!”
“对不起姐,对不起对不起……”
****
南呈王朝,光熙元年。
文华殿大学士程学之府中。
“你的文章,老夫已经全部看过了, 笔力明快、气势如虹,赵大人不仅文采出众,就连字也是笔走龙蛇,深深折服了我,在众多考卷中用庸中佼佼来形容也不为过啊。”
赵时宪坐在下方,淡淡一笑,拱手谦卑道:“大人过奖了,晚生文辞鄙陋,如何担当得起这等赞词。”
程学之哈哈大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却更显祥和,“老夫深知,赵大人如今虽然只是小小的正七品的翰林院修编,但凭你的才学,前途定是不可限量,假以时日官居一品也未可知,作为本次春闱的主考官,老夫所言俱是实情,你又何必自谦呢。”
“不知大人召晚辈来此有何要事?”赵时宪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在这位文华殿大学士的府中已经呆了许久,除了讨论一些关于时政的看法,就是在赞扬他文章写得好,字写得好,也不知道叫他来到底有什么事。
程学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这才笑道:“实不相瞒,老夫有一外孙女烟儿,年方十六,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老夫欣赏你的才学,也对你寄予厚望,想将烟儿许配与你,想必,赵大人也不会驳了老夫这番心意吧。”
原来是想撮合他们。 赵时宪放下了手中的茶,轻笑了一声。
“赵大人为何发笑?”
他笑这俗世太过有趣,仅仅是考上了状元,依然没有什么背景,就已经有三位权势煊赫的高官向他抛来了橄榄枝,国子监祭酒马周旁敲侧击地介绍了三次自己的女儿,平南将军许旭好几次夸自己的侄女品貌过人,如今,就连文华殿大学士也开始操心他的婚事了。
窗外,一名鹅黄色对襟襦裙少女踩在婢女的背上,鬼鬼祟祟朝里面偷看着,竖起耳朵来等待着他的回答,内心砰砰直跳。
“赵大人长得可真好看……惊才绝艳,才貌双绝,京城上上下下谁人能比得过他?也不知今日,他会不会答应……”
那婢女虽然被踩的喘不过气来,还是恭维道:“小姐何须担心呢?小姐这般姿色,又是文华殿大学士的亲外孙女,南呈贵女中除了户部尚书的詹大小姐,就属我们家小姐最好看了……”
“呸!你说什么?”十六岁的梁烟狠狠踩了一下底下的人,原本还算是温柔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狠戾了起来,“什么叫除了她之外我最好看!她能和我比么!”
婢女疼得喊出了声,连忙求饶:“婢子知错,婢子知错了!”
梁烟用眼睛剜了她一眼,不再看她,继续透过窗户观察里面的情况。
“程大人的好意,晚辈感激不尽。”赵时宪一撩衣摆站了起来,面对着上位的老者,恭恭敬敬道,“只是晚辈已经有了中意之人,此生绝不娶旁人,大人的好意,恕晚辈难以从命。”
窗外的梁烟身子一抖,攥紧了衣摆,满脸不敢置信,这是被拒绝了?她被拒绝了?
“哦?”程学之摸了摸胡子,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不知是哪家闺秀啊?若是比我家烟儿差,老夫定是不放人的。”
赵时宪有点腼腆地低下了头,即使是在说到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都带着点宠溺的语气:“户部尚书府的长女。”
程学之大笑了起来,“原来是詹裕的女儿,那位姑娘确实是有几分才学的,在京城颇负盛名,老夫可争不得了。”
窗外,梁烟开始咬牙切齿了起来,脚上用了力,生生将脚下的婢女碾到冷汗直下。
詹茵茵,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什么都盖我一头。
我才是,我梁烟才是京城贵女第一人!
程学之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老夫当然要成全你,绝不会勉强你,更何况,你是我程学之赏识的人才,如果没有自己的铮铮傲骨,任凭旁人摆布,也就不配得到老夫的另眼相看了。”
“多谢程大人,晚辈受教。”赵时宪看向这位年近七十的老者,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
“只是,老夫作为文华殿大学士,平时主要便是辅导太子读书,这位詹小姐,可是经常听太子提起啊,言语之间似乎很是喜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太多了,程学之适时收住了嘴,“老夫也只是提醒一二,你们若真是有情人,是不惧这些风雨的。”
“多谢程大人提点,定不负您所望。”赵时宪朝他鞠了一躬,心神却有片刻的恍惚。
出了大厅的时候,赵时宪明显听见旁边有什么东西突然砸了下来,偏头一看,却是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对襟襦裙,和自己的婢女滚作一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竟然摔了下来。
那位贵女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对着地上的侍女就骂道:“你脑子被猪拱了吗?!跪都跪不稳!”
原本是清丽的相貌,说出口的话却是那般不堪。
赵时宪看了看,轻笑了一声,转身便离去了。
****
“赵大人,为何会出现在姐姐的寝宫啊?”
“本宫一向与贵妃姐姐交好,那贵妃姐姐心上的人,自然,也就是本宫心上的人了?”
“陛下息怒啊!此事必有蹊跷,贵妃姐姐平日一向与人交好,陛下也是知道的,贵妃姐姐为人温顺守礼,怎会做出这等不贞不洁的私通之事呢……陛下可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冤枉了贵妃姐姐!”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拒绝本宫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云妃。
是云妃的转世吗?
赵时宪皱起了眉头,看向了一旁和自己助理起争执的那个女人,忽然问詹茵茵:“你之前说,她的名字叫梁烟对吗?”
“没错啊。”
赵时宪的眉头愈发深了,如万古深渊般寂静。
“和我长相一样的人,和云妃名字相同的人,还有茵茵。”他偏过头来,看向了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孩,眉头越皱越紧,“这一切,是轮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