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害怕。”面前的人撑着把伞,伸手拉住了他,低身在他面前蹲下,“王悦?”
王悦尖叫着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夜色中,依稀看得出来面前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件月白色衣衫,容貌应该是很清俊的,可天太暗,多清俊落在王悦眼里都很吓人,王悦直接被吓得连魂都快没了,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哭,僵硬了身体不愿意给这人拉着,小声哭喊道:“你放开我!”
谢景看了他一会儿,有些头疼,天知道琅玡王家为了找他已经快把建康城翻过来了,他伸手抓住王悦的胳膊,把人拉到了怀中,擦着他脸上的雨水,“不要怕,我带你回家。”
王悦一听要回家,忙不哭了,抽抽噎噎地说:“回家,我要回家!”
谢景轻轻松了口气,把准备好的衣服抖开披在了瑟瑟发抖的王悦身上,伸手去抱他。
王悦猛地推开了他,用力地摇着头,“不要你抱!不要你抱!”话音刚落,他猛地又大声地哭了出来,他一点都不喜欢面前的人,他害怕。
谢景的手僵了下,没去抱他,而是轻轻抓住了王悦的手,“王悦?”
王悦已经快吓疯了,他也不敢跑,他怕跑了他就回不去了。
谢景看着在他手里头瑟瑟发抖的王悦,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低头看着他,“王悦?王悦?”他摸了下他的脸,发现王悦哭得满脸都是眼泪,他怕他着凉,给他撑着伞。
僵持了很久,王悦依旧不要面前的人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着面前这人的脸他就特别地不喜欢他,那感觉莫名其妙的,他就是不喜欢这个人,他连手都不要他拉着。
最后,他抓着面前人腰间的一块白玉佩,跟在他身边边哭边走。
谢景不知道王悦为什么不让自己碰,他只要一碰王悦,哪怕只是截衣角,王悦立刻开始尖叫大哭,他看看了眼王悦紧紧抓着自己玉佩的手,极轻地皱了下眉,却终究没勉强他,他低头看着王悦在自己脚边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王悦分明是走了一天走累了,开始走走停停,不过才四岁大的小孩,体力很快就跟不上了,谢景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又看了眼一旁小声抽噎越走越慢的王悦,终于伸手将人抱了起来。
王悦怔了一秒,猛地放声哭起来,“不要你碰!你走开!你走开!”
“王悦,王悦?”谢景伸手抓住了王悦胡乱挥着的手,伞从手中脱落。
“你走开!”王悦一边哭一边挣扎,脸色涨得通红,忽然他抱住了谢景,张口狠狠往谢景的肩头咬了下去,他用上了全身所有的气力,死死地咬着面前的人。
谢景感受到刺痛感,他没说话,抬手一点点轻轻抚着王悦被雨水打湿的背,低声道:“别害怕。”
王悦咬得自己牙疼,他浑身都在抖,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谢景的衣领中。他用力地拿手捶着谢景。
谢景抓住了他的手,抱着他往就近的地方走。之前为了寻找王悦,他和谢家侍卫分开了,走到街巷那边,耳边传来熟悉脚步声。
“大公子!”
侍卫扶着剑,瞧见在雨中抱着王悦走的谢景,猛地冲上来给两人撑伞,“大公子?这!”他瞧见王悦扯开了谢景的衣襟在撕咬,血都浸透了一圈衣领。
谢景将王悦压在怀中,抬眸看向那侍卫,声音淡漠:“王家人呢?”
“还在找!就在前头!”
谢景抱着王悦,忽然顿住了,他没往前继续走,而是站在原地一点点抱紧了王悦。在侍卫有些诧异的注视下,他抬手轻轻摸着王悦湿漉漉的头发,低声温和问道:“今日你跟你母亲吵架了?”
王悦浑身颤抖,手里紧紧攥着谢景的玉佩,一边哭一边用尽全力地咬着面前抱着自己的人,津液混着血一直流到谢景的衣服里头去,他含糊地骂着:“放开我!”
谢景从侍卫手中接过干净的布一点点擦着王悦的头发,“你想要什么吗?”他轻轻擦着,低声问道:“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大约是谢景的声音太温和,王悦终于慢慢地松开了口,他吐了吐嘴里的血沫子,脸上鼻涕眼泪混成了一团。
谢景抬手轻轻擦着他的脸,替他擤了下鼻涕。
王悦依旧是怕,但仍是抽抽噎噎地开口道:“饿。”
谢景轻轻抚着他的脸,闻声终于极轻地笑了下,他压着王悦的背,将哭得眼睛发红的幼年王悦紧紧地拥入了自己的怀中。听着耳边磅礴的夜雨声,他仰头看了眼远处,说实话,他确实不太想将人还给王家了。 深夜的琅玡王家灯火通明。
曹淑一冲出门看见王家大门口抱着团东西的王悦,眼泪瞬间出来了,“长豫!”
王悦撑着把伞站在雨里,忽然放声大哭,“母亲!”
曹淑一把抓住了王悦的胳膊,将人狠狠地抱住了,颤着声音吼道:“长豫!你跑哪里去了啊?!你跑什么?”
王悦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死死地抓着曹淑的胳膊,“母亲!”除了这两个字,别的再也喊不出口。
曹淑将人搂紧了,回头朝着侍从喊,“快去外头告诉丞相,小公子找着了!快去!”她回过头看着王悦,揪着他的胳膊骂道:“你跑什么?你上哪儿去了?!说啊!要给人急死是吧!”她骂着骂着眼睛就红了。
王悦抬手一把抱住了曹淑,“母亲!”
曹淑看着他那一身狼狈,边掉眼泪边骂他,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披风连忙将瑟瑟发抖的王悦抱住了,她抱起王悦就往回走。
王悦走了一天又哭了一路,又累又困,什么都听不进去,哭着哭着没一会儿就躺在床上抱着曹淑的胳膊睡着了。
曹淑心惊肉跳了一天,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轻手轻脚地给王悦换了干净的衣服,擦干净了他的头发,将睡熟的王悦轻轻抱到了床上。母子没有隔夜仇,瞧见王悦这狼狈样子她很是心疼,也顾不上生小孩的气了,她轻轻松了口气,瞧见王悦睡着的样子可爱,忍不住低头亲了下他的脸颊。
她捏着王悦的手,忽然发现王悦手里头攥着个东西。她顿了下,微微用力将王悦的手掰开了,发现是枚白玉佩。
她伸手将那白玉佩拾起来对着床头的烛光看了眼,是块雕着竹枝的玉佩,落款处有个“景”字,整一枚玉温润其泽,通透生烟,成色极为惊艳,分明是极贵重之物,曹淑自幼出身富贵,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她摸着那玉佩有些诧异地看向熟睡的王悦。
君子于玉比德,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这东西王悦从哪儿得来的?
顿了下,她忽然又想到王悦站在王家门口时似乎怀中揣着包东西,她起身走到那堆衣服前,摸了摸,是有个硬质的包裹,曹淑皱着眉把东西掏了出来,发现是只盒子,她打开盖子看了眼,微微一愣,“什么东西?”
盒子里用青色叶子包着几枚晶莹剔透的桂花糕、几颗圆滚滚的白糖山楂、几块捏成兔子形状的蒸糕。
第32章 打架
王悦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器晚成的人,打小他就对自己特别自信。
王导与曹淑俩都快活成人精了,不曾想竟然被王悦给忽悠了,他们真的相信了王悦真的是个大器晚成的人,对王悦一直疏于管教,后来老夫妻俩的肠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