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兰听到卢瑞雪声音的时候,脸色顿时难堪又担忧,“这回又是谁去她面前打小报告,她怎么知道你们回来了?”
“妈,没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迟早都要面对面,不如一次把她给解决了。”不等程远说话,周静已经抢先开口。
程远侧眸看向她,只觉得自家媳妇此刻像极了一只护崽心切的母鸡。
大家纷纷撂下碗筷,周静不想让康康看到这种场面,就把他交给了李香兰。
康康因为被妈妈“抛弃”了一天而黏着周静,好在他听到要给小弟弟换尿布的时候,注意力被转移了。
卢瑞雪看到程远、周静、周爱国三人一起走出来,顿时觉得自己的气势不够,有点后悔没把程树枝跟三个子女带过来充场面。
“哼……你们别以为人多就能欺负我,我今天就跟你们死磕到底。”卢瑞雪吵架多年,深知气势首先不能输,她叉着腰,仰着头,像只雄赳赳的大公鸡。
“妈,你有话就说,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程远沉着脸道。
卢瑞雪这大吵大闹的,邻居肯定已经听到了,现在不是站在门口就是躲在窗户偷听。
他自己怎样无所谓,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但周家在邻居眼里的印象都挺不错的,更何况周爱国还是生产队队长。这样一闹,实在难看。
“我有话就说?”卢瑞雪嗤笑一声,“我都写信跟你说多少遍了,你有听吗?”
“我们都听了,只是不听从而已。”周静不想跟这女人浪费时间,而且她觉得在吵架这件事情上,女人一般都比男人本事。
“你……”卢瑞雪逗着手指向周静,恶狠狠地骂道:“肯定是你这个狐/狸精,怂恿我儿子不给我养老钱。”
“我可没怂恿,程远不给你养老钱,纯粹是因为给够了,不想再给。”
“好你个歹毒的女人,竟然咒我死,我还活生生站在这里呢,怎么就给够了?”
“你别急。”周静依旧不急不缓地说:“我问你,你养了程远多少年了?”
“十年。”卢瑞雪脱口而出道:“整整十年的父母恩,他现在娶了媳妇就忘了娘,我命咋这么苦呀……”说着,她就开始哭哭啼啼的。
“行了,你别演了。”周静无情地打断她,“既然只有十年,那程远已经还回去了。他从18岁当兵开始,每个月给你三块钱养老钱,也养你十年了,大家之间就一笔勾销了。”
“……”卢瑞雪没想到她来这一招,一时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就撒泼道:“不能这么算。”
“好,不能这么算,我就跟你好好算一算。”周静立刻接话道:“你有四个子女,你的养老理应是他们四个共同承担,你现在快五十了,要是有八十岁的命,那往后三十年就让你的另外三个子女每人养十年。当然,如果你八十岁还活着的话,你再来找程远。”
“另外,你把三个小的儿女养到十八岁,理应也要把程远养到十八岁。咱现在不能倒回去,那你就把那八年养孩子的钱补回给程远。还有,我上次就说了的彩礼钱,程大志娶媳妇的彩礼钱是你给的,麻烦你把程远娶我的300块彩礼钱也一并给了。”
卢瑞雪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是哪个听墙角的邻居听得太激动了,大声吆喝道:“对,先把彩礼钱补了再来讨养老钱。”
有了第一个人发声,陆陆续续就有人跟着附和。
“就是,偏心偏成这样也好意思来要养老钱。”
“都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程大志就是心头肉,程远就什么都是?”
卢瑞雪刚才在外面叫阵就是想给程远制造压力,想他给钱了事,没想到这一喊,倒是全来“讨伐”自己的,她气不过,梗着脖子说:“谁……谁说大志的彩礼钱是我出的,你们有证据吗?”
周静哪能没料到卢瑞雪会出尔反尔,死不承认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说:“既然程大志的彩礼钱不是你出,那你说说,他的彩礼钱是怎么得来的?难道是偷的?”
“你别瞎说,否则我撕烂你的嘴巴。”这年头偷窃是重罪,卢瑞雪气得牙痒痒,“大志的彩礼钱是他自己攒的。”
她就睁眼说瞎话,反正又没有人去查。
“自己攒?”周静冷笑一声,“据我所知,你家大志今年才二十二,就算他十六岁开始工作,也就是挣了三年钱就娶媳妇。他在生产队上工,挣的公分都未必够自己吃,一年能攒到一百吗?” 卢瑞雪这下真是说不出话来了,周静也没打算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又道:“突然间能有这么多钱,怕不是当倒爷去了吧?”
“你胡说……”
卢瑞雪觉得自己要疯了,她要去堵住这张让她崩溃的嘴。
程远看她朝周静扑过来,立刻把人护在身后。
周静非常满意他这种本能的行为,她从他肩膀钻出个脑袋瓜,对卢瑞雪说:“我劝你冷静,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们一根头发,就立刻把你送去公安局,周围的邻居都能为我们作证。”
卢瑞雪的动作生生地顿住了,她举着拳头,一张脸狰狞着,丑陋得让人想作呕。
这一刻,程远对这个跟自己有血脉之亲的女人,只剩下厌恶的情绪。他声音冷厉地开口:“你我对我怎么样,我已经无所谓了,但要是你敢伤小静,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绝对有这样的本事跟能耐,只是看我愿不愿意而已。”
在卢瑞雪的认知里,她这个儿子永远都是沉默、冷淡的,但她从来没看过冷漠得让她心惊胆战的眸子。
这一刻,她有再多的不满跟不甘,都偃旗息鼓了。
虽然周静以一己之力让卢瑞雪灰溜溜地走了,但被她这么一闹,到底把大家的心情给影响了。
大家吃过饭后,程远跟周爱国又出门看材料去了,直至傍晚吃饭才回来。
晚上,等把康康哄入睡,周静跟程远才双双躺下。
程远从背后搂着她,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宝贝,谢谢你。”
“谢啥?谢我把含辛茹苦带大你的老母亲赶跑了?”周静开玩笑道。
“你就别寒碜我了!”程远无奈地说:“说真的,我刚才真的很感动。长这么大,也就我奶这么护过我。”
他还记得卢瑞雪刚改嫁那会儿,村里的小孩子看到他就笑话他。有一次,一个比他大的男孩把话说得非常难听,他情急之下打了那人,然后被对方的父母找上门。
对方父母看他孤儿寡奶就想趁机讹营养费,当时的情景是怎样他记不清了,但他奶拿着铁锹,挡在他面前,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他依然记得。
周静听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时候,嘴角不禁抽了抽,“说得我好像个莽夫一样。”
“没有。”程远立刻说:“你比我奶温柔多了,你今天就像一只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
“……你才老母鸡,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了?”周静要炸毛了。